1、
葉紫正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聽到裴子墨的聲音,她把小間的門稍微拉開一點,雙手抱胸,就倚在門邊上,倒要聽聽他說些什麼。
“今天我生日,請大家吃晚飯。”裴子墨麵色帶三分笑意,不緊不慢地說。
葉紫當即鼻尖輕嗤一聲。
市場部其他人歡呼雀躍,沈皓捶了裴子墨一拳,“這麼大方?”
裴子墨微微一笑,用隻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於箏說要單獨給我過生日,可我……”
沈皓馬上懂了,裴子墨這是拿他們當幌子呢。他無聲歎息,既然還是愛丁辰,為何離婚的時候那般決絕。既然對於箏已沒有感情,幹嘛還要拖泥帶水,害人害己。沈皓並不知曉於箏懷有身孕的事,其實裴子墨也是沒有辦法。他拍拍裴子墨的肩,表示了解。
其餘人當然更不會知道裴子墨的事,興高采烈地圍在一起商量如何敲詐他。
裴子墨眼角瞥到葉紫,笑著走過去,神色平靜無波,“叫上向暉一起?”
葉紫冷笑一聲,“沒興趣。”
裴子墨討了個沒趣,神情訕訕的,“葉紫,你一定要和我過不去麼?”
葉紫繼續還以冷哼,咬牙忍住告訴他丁辰現狀的衝動。
裴子墨唇邊的笑意轉成苦笑,“你看我不順眼就罷了,不過於箏好歹也算是向暉的得力助手,你不要事事都針對她。”葉紫每次遇到於箏都不給她好臉色瞧,還冷嘲熱諷,搞得她怪鬱悶的。
他不提於箏還好,一提這個名字,葉紫心頭怒火一竄三丈高,她竭力壓抑著情緒,隻是看在丁辰的麵子上。
偏偏裴子墨還不識相,“她現在懷孕了,不能受氣,你就多擔待點吧。”他以為同為女人,葉紫一定可以理解,誰料這話更讓葉紫著惱。葉紫怒不可斥,打開門,“出去。”
“什麼?”裴子墨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
“我叫你出去,這裏不歡迎你。”葉紫不想再和他說話,再說下去她大概會忍不住罵人。
“葉紫!”裴子墨不明白她為何會反應如此巨大,就算是為丁辰打抱不平,離婚也是她先提出來的。
葉紫咬咬唇,“我實在想不通,丁辰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人。”
裴子墨臉色一變,“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你沒得罪我,”葉紫別開了視線,指指辦公室的門,“不送。”
裴子墨本也不會和女流之輩計較,再加上他和向暉是好友,更不該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但葉紫的奚落和輕視令他莫名惱怒,他想都沒想用手抵住門,“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不會走。”
“嗬,裴公子也學會耍無賴了,”葉紫抿了抿唇,眯起眼打量他。
裴子墨忽而一笑,“葉紫,我知道你關心丁辰,我也很掛念她。”
葉紫深深呼吸,保持得體微笑,“是麼。”
“她最近怎麼樣?”裴子墨望著她緩緩道。
葉紫譏誚勾唇,“前些日子你不是才碰見過她。”她指的是在醫院的巧遇,也正是這次,丁辰不幸流產。
裴子墨眼中隱隱帶了絲笑意,仿佛回憶起了什麼。
葉紫搖頭,看他的模樣又不是完全的無情無義,他和丁辰怎會走到這一步的。
裴子墨低頭無聲無息地一歎。“謝謝你替我照顧丁辰。”
葉紫笑得無懈可擊,“現在你可沒說這話的資格,我還是她的朋友,你什麼都不是了。”
裴子墨身形一滯,又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葉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托腮冷笑,“裴公子,祝你和於箏的孩子一切安好。”
這話聽來尋常,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裴子墨在回到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就給向暉打去電話。
向暉躊躇了會,含蓄道:“丁辰身體不太好。”
裴子墨頓時心急如焚,“她究竟怎麼了,你和葉紫為什麼都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麼是要瞞住我的。”
“休養陣子應該就沒事了。”既然丁辰和葉紫都不想讓裴子墨知道這件事,那他也不方便透露。
裴子墨靜了靜,輕笑,“還沒恭喜你。”
“恭喜我?”向暉怔了怔。
“嗯,上次在醫院產科碰見了葉紫。”
“哦哦,”向暉恍然大悟,趕緊敷衍幾句。
裴子墨心中記掛丁辰,心不在焉地說了會就收了線。
他想了想,往丁辰辦公室掛了個電話。
電話是丁小婭接的,裴子墨沒敢出聲,掛掉以後他重新撥了總機。
前台小姐客氣有禮地說:“丁經理請了病假。”
裴子墨心驚膽戰了好久,在手機電話本裏調出丁辰的號碼。思來想去的,發了一條短信給她。
“滴滴”地短信音,丁辰並沒有在意,如果是急事,對方一定會打來電話而非選擇短信方式。
她剛剛出院,本來父母想接她回家方便照應,但丁辰推說上班近,還是搬回了之前租住的公寓。
葉紫事前已打掃整理過,屋內纖塵不染,缺少的是人氣。
丁辰下了碗麵條草草解決了晚飯,趴在書桌上打開筆電查閱郵件,休息了好多天,她得加倍努力工作才行。
才看了半小時的電腦,眼睛便酸澀難受,她揉揉眼,走到露台眺望。
這時,門鈴響了。
丁辰詫異,她之前已關照過葉紫不用再送夜宵,想來不可能是她。
貓眼裏,沈奕塵修長俊挺的身影被拉的更長,他稍顯不自在地拽了拽領帶。
丁辰略遲疑了下,打開門。
“冒昧到訪,希望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沈奕塵狹長深黑的眼閃過異樣光芒。
丁辰把他讓進門,微笑,“不礙事。”
沈奕塵放下水果籃,遞上鮮花,“送給你的。”
“又讓你破費了。”丁辰靜靜微笑。
“哪裏的話,其實是我惦記著你家裏的好茶。”沈奕塵唇微揚,笑痕彎在嘴角。
丁辰也笑了,“你先坐一會,我去衝茶。”
沈奕塵拿起茶幾上的雜誌,隨意翻看。
不多時,丁辰奉上熱茶一杯。
沈奕塵忙接了過來,“謝謝。”謙謙君子,風度翩然。
“你實在太客氣了。”丁辰言笑晏晏。
沈奕塵平時是沉默寡言的人,並不擅長找話題,一時無話。
丁辰敏感細膩,誰都看的出沈奕塵對她意,她自然知曉,既然他不說開,丁辰樂得裝傻。她轉臉看沈奕塵一眼,“我去拿些水果。”
她把洗淨的蘋果端出來,握著水果刀犯了愁。以前她偷懶加上確實不會,吃蘋果從不削皮,但沈奕塵是客人,總不能讓他自己動手。
就在為難時,沈奕塵主動提出,“還是我來吧。”
丁辰為他的善解人意動容。
沈奕塵削蘋果的手法並不純熟,動作緩慢,斷斷續續,比不得葉紫的一氣嗬成,丁辰牽牽唇角,打趣道:“拿慣了手術刀的手再拿水果刀,果然是不一樣的。”
“過程如何不重要,”沈奕塵動了動唇,意味深長,“重要的是結果。”他把削好的但仍完整包裹在果皮中的蘋果放在盤中,笑容妥帖清澈。
丁辰眼神一跳,有什麼在她心底一掠而過,她隱藏好情緒坦然一笑相對。
沈奕塵眼神柔和,怡然而笑,“那天你對葉紫說的話,我聽到了。”
空氣凝滯,丁辰唇邊笑意漸隱。她低頭不語,沈奕塵仔細探究她的神色。
丁辰忽然笑道:“水涼了,我去給你換一杯。”說罷,逃也似地躲進廚房,猛吸了口氣,才端著重新泡好的茶走出。
沈奕塵漆黑瞳仁深不見底,他明白此時並不是表白的最好時機,他也不想逼迫丁辰做決定,他隻想讓她知曉他的心意,這個世界上除了裴子墨還有他傾心相慕。“丁辰,我有幾句心裏話想和你說。”
丁辰顰眉,“有些事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沈奕塵神情含一絲悵然和失落,默然許久,點點頭,“好,我不說。”
丁辰吐了口氣,輕道,“時候不早了。”
沈奕塵迅速接道:“我也該走了。”
“我送你。”
沈奕塵眼神飄忽而過,笑容清淡。
裴子墨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丁辰現在的住處,剛泊好車,就看到沈奕塵走出樓道,麵沉如水。
他在車裏一直待到沈奕塵驅車離開,熄火下車。神情略顯沮喪,心緒複雜難言。他徘徊了有十幾分鍾的樣子,才按響門鈴。
丁辰打開門,“拉了東西?”她怔住了,“怎麼是你?”
裴子墨扯扯嘴,“不可以是我麼?”他裝作看不見丁辰驚異的神情,大搖大擺地走進屋,把碩大一個果籃放到牆角,毫不意外地瞧見另一個水果籃,苦笑了一下。
丁辰還沉浸在驚愕中,腦子反應不過來。
裴子墨大刺刺地坐下,“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
丁辰立即反駁,“我沒有請你來做客。”
“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裴子墨眼神平平掠過丁辰麵容。
丁辰聲音沒有起伏,“你怎會來這裏?”
裴子墨為何來此,還得從下午說起。
丁辰一直沒有回複短信,他在那一頭等得心情糾結無比。害怕丁辰不想搭理他,又擔心她的身體,心神不寧,甚至連回給老板的e-mail裏都頻頻出錯。
晚上同事們和於箏為他慶生,他也心不在焉的,借口頭疼,提早離場。又把黏人的於箏先送回家,他才有空給丁小婭打去電話。
少不得挨一頓臭罵,但總算弄清楚了他想知道的事。
震驚過後隻餘心痛以及對丁辰的愧疚和自責。
他半刻不停地趕來這裏,沒想到沈奕塵已先他一步,想來被蒙在鼓裏的僅有他一人。他的自尊心又受到重創,出口難免帶了些嘲弄。他很快換上雲淡風輕的口吻,“來看看你。”
“是……葉紫告訴你的?”丁辰試探道,她想知道他究竟曉得了多少。
裴子墨嗓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葉紫倒真是你的密友,瞞的滴水不漏。”
丁辰略略鬆口氣。
“為什麼不告訴我?”裴子墨扳住她雙肩,語氣輕柔溫和。
丁辰掙脫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心跳得厲害,眉心微皺。
裴子墨想都沒想便擁她入懷,“辰辰,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或許我就,或許我就……”喉嚨哽咽,不再言語。
或許不會和於箏舊情複燃?或許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還是或許不會離婚?丁辰不得而知。
她推了推裴子墨,“你先放開我,”卻被抱的更結實,幾乎令她喘不過氣。
裴子墨伏在她肩窩上,低低道:“辰辰,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說這個已經毫無意義。”丁辰冷淡道,孰對孰錯已不再重要,兩年婚姻,讓她學會了“放手”這兩個字。她相信時間會慢慢沉澱,裴子墨在她心底也會漸漸模糊。
“辰辰,你受了不少苦,我卻不知該如何補償你。”裴子墨臉色泛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痛心,也為辜負了丁辰這樣美好的女子悔之莫及。
丁辰語氣冷峻,“你把所有的存款都給了我,已經補償過了。”
裴子墨忍受不了她用這樣絕決的態度與他說話,他無法接受丁辰刻意同他保持的距離感,這個女人曾經離他那樣近,如今卻離的那樣遠。“辰辰,”他迫切尋找丁辰的唇,狠狠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