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裴子墨打到丁辰手機上,她不是不接便是直接轉到留言信箱。給她留了言她也不回,像是存心躲開她。
裴子墨雖心急,卻也無可奈何。不過他已經拿定了主意,無論丁辰怎樣對他,都是他自作自受,他的心意絕不會改變。
有一句話說的好,如果真愛一個人,就別再讓她與你擦肩而過。他已經失去過一回,再不能錯過她。這段失敗的婚姻,終於讓他懂得該如何去愛人。
不過現在丁辰對她避而不見,那他隻能采用其他迂回戰術了。
丁辰下班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洗手換衣服電話就火急火燎地響了起來。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公司有事,隨後拿起手機看到公婆家的號碼,先是一愣,想了想,還是接起。
“辰辰。”
聽到裴母的聲音,丁辰舒了口氣,“媽……伯母,您找我有事?”
“辰辰,你怎麼對我那麼見外呢?”
丁辰不語,她和裴子墨已經離婚,自然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喚她。
裴母歎氣,“媽知道子墨對不起你,不過這孩子已有悔過之心,看在媽的麵子上,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好麼。”
這便是裴子墨打出的親情攻勢,裴母平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生個女兒,因此她向來拿丁辰當親生女兒看待,疼愛有加,她倆之間完全沒有尋常人家婆媳難相處的煩惱,相反,和樂融融,比一家人更像一家人。
丁辰繼續沉默,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根本不曉得該說點什麼。
裴母為了兒子可算是豁出去了,她長籲短歎了一番,“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就想盼著你們倆個好,抱孫子我和你爸爸大概是指望不上了……”
丁辰一頭的冷汗,忙打斷她:“媽,您和爸爸身體好著呢。”
“你終於又肯喊我一聲媽了,”裴母熱淚盈眶。丁辰性格脾氣都沒得說,她嫁進來兩年,相處十分愉快,人都是有感情的,她著實不希望失去這麼好的兒媳婦,隻怪自己兒子不爭氣,如今她能幫他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丁辰呐呐無言,方才真情流露,說漏了嘴,現在冷靜下來,又陷入了尷尬的沉寂。
裴母是何等樣人,丁辰內心的轉變她豈會看不出來。她迅速改變了策略,低沉道:“辰辰,子墨病了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她不敢正視自己的心事,因此也躲了裴子墨好幾天。
“唉,這孩子怕是得了相思病。”裴母邊說邊腹誹:這臭小子敢教她說這麼惡心的話,現在先不和他計較,等他和丁辰複合以後,再慢慢教訓他。她又說:“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精神也很差,前幾天淋了雨大病一場,還不肯去看病,幾十歲的人了和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丁辰立刻問:“那現在痊愈了麼?”
“沒呢,不吃藥不掛水,就那樣硬扛著,哪會那麼快痊愈。”裴母試探道:“我是勸不動他,辰辰,你去勸勸他?就當幫媽一個忙。”
丁辰支支吾吾,想以這幾天忙抽不出時間為借口來拒絕。
裴母哪能容她退縮,可憐巴巴地道:“辰辰,媽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次就算媽求你,你去看看子墨吧,隻要他肯去醫院,我也就放心了。”
哀求的口吻令丁辰於心不忍,她考慮許久,答應了下來,“好吧,我會勸他去看病的。”
“真的?辰辰,你不會騙我吧。”
“我不會騙您的。”
裴母這才滿意的掛了電話。
丁辰拿著手機躊躇半天,還是撥通了裴子墨的號碼。她隻答應裴母會勸裴子墨去醫院看病,可沒說過要去探望他,盡管如此,裴子墨還是喜出望外,笑得眉眼彎彎,“辰辰,你終於肯回我電話了。”
丁辰冷淡道:“有病就要吃藥,別逞強,別以為自己還是年輕小夥。”
“辰辰你這是在關心我麼。”裴子墨笑意盈盈,心中樂開了花。被罵還能那麼開心,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犯賤。
丁辰冷笑一聲,“不認識醫院的路,可以查丁丁地圖,病得動不了的話,請撥打120急救,身體是你自己的,我言盡於此。”
“辰辰……”
還沒等他說完,丁辰就“啪”地合上電話。要不流露半點關心,要完全置身事外,真的很難,她快心力交瘁了。
裴子墨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像話,丁辰雖對他凶巴巴的,但他極為的受用。若不是把你放在心上,誰有空來管你的死活。
這一步走得出乎意料的成功,裴子墨信心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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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塵把玩著手中的車鑰匙,狀似無意地問道:“怎麼又想起開車了?”
丁辰笑語晏晏,“方便,省得老是麻煩你。”
“我從來沒覺得接送你是件麻煩的事,相反,我求之不得。”沈奕塵深深看住她,目光灼灼生焰。
丁辰垂眸,心微微震蕩了下。
可並不是任何時候,無聲比言語更管用,起碼現在就不合適。
沈奕塵神色柔和,嘴角還略略揚起一個弧度,“丁辰,醫院派我去美國進修,如果順利的話,下個月就要出發了。”
“去多久?”丁辰問。
“兩年。”沈奕塵淡淡道。
丁辰很意外,“這麼久?”
“是的。”
丁辰靜了片刻,“那你去了那裏要照顧好自己。”
沈奕塵如墨的眸中有暗流湧動,“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麼?”
丁辰訝異地看他,“你在說什麼?”
“如果你真在乎我的話,你說的應該是:我不希望你去。”沈奕塵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風吹草動。
丁辰心中猛然抽了一下,她低眉道:“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對你將來的事業有很大的幫助,我為什麼要阻止?”
“那或者你願意和你我一起去?”沈奕塵眼中的期盼掩飾得很好,幾不可見。
丁辰想都沒想便出口拒絕,“我爸媽都在上海,我怎麼能夠拋下他們。”
沈奕塵原本明亮的眼神添了幾分落寞,“一別兩年,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有信心。”丁辰笑道。
沈奕塵似笑非笑,“你是對我,還是對你自己有信心?”
丁辰又失語了,最近她在沈奕塵麵前總是無言以對。
沈奕塵溫柔地攬住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背脊驟然僵直。他苦笑,微微擰起眉。
丁辰神情滯了一下,腦子一團亂。
“丁辰,”沈奕塵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想不到我還是沒辦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哪怕他曾經深深傷害過你。”
“我沒有,”丁辰下意識地否認。
沈奕塵肩膀微顫,寂寥的身影落在窗前,“你不願跟我走,是因為這裏有你放不下的人。”他停了片刻,仰起臉重新審視丁辰,“你的父母,親人,還有裴子墨。”他不願提及這個名字,卻又不得不提,說出口的同時,心中終於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丁辰目光陡然一沉,她沒料到沈奕塵會這麼直接,且一針見血。她心口微痛,她自認為隱藏得很好的心事,其實根本瞞不過任何人。
沈奕塵的眼神愈加深邃,“丁辰,我希望你能幸福,哪怕你最終還是不會接受我,我依然希望你每一天都過得開心。”
丁辰胸口仿佛被壓上一團重物,“我知道。”
“也不知該說你固執還是死腦筋。”沈奕塵忽而笑了下,“明明已經碰得頭破血流依舊還是要走回頭路。”
“我真的沒有。”丁辰還在逞強。
“遲早的事。”沈奕塵不置可否地輕撇了下嘴。
丁辰懊喪地一屁股坐下,覺得自己可悲又有點可笑。沈奕塵對她的關愛和體貼堪稱完美男友,但她還是難忘從前。那些回憶雖然少得可憐,然而已深刻地種在心裏,無法拔除。大概是上輩子欠裴子墨的,隻能用今生來還債。
沈奕塵嘴角綻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再怎麼堅持也是無用,她其實是個相當執著的人,看上去有些無情,可也許這正是她最可貴的地方。他拍了拍她的肩,“丁辰,你不用等我,我也不會等你。我想我會找到一個全心全意對我的女人,就像你對裴子墨那樣。”
丁辰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意,她垂眸,眼中波光閃動,“你很好,是我沒有福氣。”
“我不介意你收回這張好人卡。”沈奕塵難得幽默道。
丁辰破涕為笑。
沈奕塵聳聳肩,“你不欣賞沒關係,我相信總會有其他人懂得欣賞。”
丁辰拚命點頭。
“等我走的時候,是朋友的話,記得來送送我。”
“一定。”
沈奕塵微笑:“那麼,再見。”
“再見。”
合上門的瞬間,沈奕塵輕歎了口氣,他故作輕鬆,隻是不想給丁辰心理壓力。相識這一場,也許隻是為了能擁有一個好朋友。他不甘心,那又如何呢。丁辰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會輕易就遺忘。因為愛她,所以願意放她自由。
裴子墨加緊攻勢。
他並不知道丁辰已經和沈奕塵分手,時間緊迫,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步入婚禮殿堂。
他篤定丁辰對他尚有感情,但丁辰的脾氣他也很清楚,有時她寧可鑽牛角尖也不肯走回頭路,性子倔的五頭牛都拉不回來,著實讓人頭疼。
裴子墨還是決定從母親那裏下手,依照丁辰對她的孝順程度,應該萬無一失。
裴母為了兒子再次和他同流合汙,但又有什麼辦法,誰讓她這麼喜歡這個兒媳婦,真心企盼他們能夠再次走到一起。
丁辰從接到裴母電話開始思緒就陷入混亂,裴母的話一句一句的打在她心坎上。不肯看病、不肯吃藥的後果就是裴子墨的病越發嚴重了。沒人勸得動他,除非丁辰。
明知道裴母的話肯定有誇張成分,但她還是挫敗地發現自己在替他擔心,而且很擔心。
她咬咬牙,有心不去管他,但一下午工作效率極差。
丁小婭敲門進來,拿著一張合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丁經理,你簽錯地方了。”
丁辰仔細一看,不覺臉一燙,工作多年居然還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她把名字簽在了對方那裏。“重新打印一份再拿給我。”她說。
“已經打好了。”丁小婭把新的合同遞過去,丁辰匆匆簽下大名後,拿起拎包,“小婭,我先走了,有事你打我手機。”
“好的。”丁小婭奇怪地瞅她,她的這位堂姐出了名的工作狂,哪天不是加班到最後一刻才走人,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丁辰把車停在樓下,小區裏的一切都沒什麼變化,連保安都還是原來的那一位。
他熱情地迎接上來,“丁小姐您好,好久不見。”
丁辰微笑。
保安故作聰明地說:“您是來探望裴先生的吧。”
“不,”丁辰矢口否認,“我來拿點東西。”
保安自以為是地點點頭,還眨了眨眼。
丁辰索性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熟門熟路地按下電梯。
裴子墨等了一下午,就在快要絕望的時候聽到了門鈴聲,宛如天籟。
他在貓眼裏看到丁辰不安地整理著衣服和頭發,臉色凝重。他輕笑,愉快地打開門。
丁辰狐疑地打量他,“你看起來精神很好嘛。”
“先進來再說。”裴子墨不由分說地將她拽進門。
丁辰見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雙腿翹得老高,電視調在少兒頻道,手邊放著一大包薯片。她沮喪地想:又上當了,他哪裏有半點病人的樣子。
裴子墨笑嘻嘻把薯片拿給她,“吃不?”
被丁辰一把拍掉,“你媽把你說的快病死了,我才來見你最後一麵的。既然你沒什麼事, 我也該走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有事?”裴子墨怨念地攔在她跟前。
丁辰細細端詳,他除了有點精神萎靡外,看不出任何的病狀。
裴子墨可憐巴巴地說:“我病了好幾天也沒人來看我,隻能每天吃這些垃圾食品。”他說這話的時候,嘟著嘴,神情感傷,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惹人憐愛。
丁辰“噗”一聲笑了出來,“有那麼嚴重麼。”
裴子墨一副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樣,“想喝碗雞粥都沒人做。”
丁辰好氣又好笑,她搖搖頭,走向廚房,自己生病時他也曾為她買過粥,就當報答他了。
裴子墨饞鬼似的緊跟在她後頭,仿佛真的幾天沒吃飽過了。
廚具,調料仍舊擺在原來的位置,井井有條,纖塵不染,好似在耐心等待它原來女主人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