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帝遣天吳移海水(2 / 3)

“你們又打架了?”杜芸原本瑩如玉石的臉瞬間有些蒼白,手中舂下的石杵驀地加了力,“那是因為我的緣故啊。”

“不是的!”杜宇驀地抬起頭來,急切地反駁著,“我知道姐姐沒有錯……”

杜芸苦笑了一下,心頭拂過一片溫暖的感動,卻仍然打斷了他的話:“禺疆應該還帶了些新鮮玩意來,你過去看看吧。”

踟躕著走了幾步,杜宇回頭怔怔地看著姐姐低頭操勞的背影,而那一頭白得幾與衣衫無法分辨的長發卻如同白熱的日光灼痛了他的眼睛。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幽深得如同不可捉摸的眼眸,終於斂住心神,喚來一片浮雲淩駕而去。

翔風台建在岱輿山東麓的沙灣之上,突兀地從石壁上抻出,雲氣氤氳中仿佛一隻振翅俯瞰的海鳥。

息了躡雲訣,落在翔風台上,杜宇徑直走到玉石欄杆前。旁邊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年男女見他過來,都背轉了身子,有意地挪開幾步。杜宇沒有動,動作卻有些僵硬起來,搭在欄杆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抖動了幾下。他知道若不是為了觀看這難得一見的獻俘儀式,他們恐怕早就離得他遠遠的了。想到這裏,他麵上反而掛出了一縷滿不在乎的淺笑。

站在一旁人群中的蕙離捕捉到了杜宇這慣常的笑容,默默看了他兩眼,終於也輕歎著背轉身去。

無聊地站了一會,也沒見海麵上有什麼異動。杜宇正想離去,卻聽見有人從台下一路走上來,口中議論的恰是當初海神禺疆如何與西海妖族作戰的故事:

“……酒宴當中,那妖族的一個小子不識天高地厚,居然走到禺疆大人麵前指桑罵槐。禺疆大人一直笑著聽他說,到最後才問了一句‘完了?’那小妖傻乎乎地點了點頭,禺疆大人便喀地一劍砍掉了他還在揮動的手臂——那手臂掉在地上就變成了一隻烏黑的烏龜爪子,真是惡心死了——那些妖物還在愣神,咱們神界的天兵便知是禺疆大人發了暗號,頓時衝上,乘亂將妖王一舉拿下!”

“既然這麼快就捉拿了妖王,怎麼戰爭還持續了那麼多天,害神界也損失了不少人馬呢?”有人奇怪地問。

“那是妖王倔強,雖然被擒也不肯投降。禺疆大人就把他綁在城頭上,然後點起三昧真火,讓他親眼看著王城怎麼被一點一點燒掉,看我們神界的軍隊怎樣和妖族作戰。這樣打了幾天,妖族終於有些人撐不住了,主動出來要妖王答應神界的條件。那妖王哭了幾聲,終於答應獻出巨鼇,還貢獻了大量的珍寶和族人給神界。所以今天禺疆大人來岱輿山不僅帶來了三頭馱山的巨鼇,還帶來了不少西海的妖奴呢。”說話的正是岱輿山山長鳴奇的孫子濰繁,他拍了拍身邊一個聽得入神的少年神人笑道,“待會兒若是見了什麼順眼的妖奴,我便去求爺爺賞了給我做隨從。他們都是自願來做奴仆的,又被封印了法力,應該很聽話……”

“無聊。”杜宇聽到自己脫口而出了這兩個字。

“杜宇?”濰繁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靠著欄杆站立的杜宇,嗬嗬一笑,“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要去西海立功嗎?怎麼灰頭土臉地就回來了?”

“隻敢窩在家裏的乖孫子,聽說當日派你去西海你居然哭著不敢去呢。”杜宇不顧濰繁氣得發白的臉色,誇張地譏諷道。

“你胡扯!……”濰繁正要反駁,一旁的蕙離卻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大聲叫道:“快看,西海妖奴來了!”

隨著蕙離的聲音,方才還散立在台上的神人們立時轉頭望向了遠處的歸墟,果然見到一波波泛起的浪頭下,漸漸露出了玳瑁色的光芒,仿佛有無數大船正從海底漸漸朝岱輿山岸邊駛來。

當一座座小山似的珠寶漸漸露出浪尖時,杜宇看見一隊隊黑衣人陸續從海底走上岸來,他們的神情因為長久的跋涉而疲憊委頓,衣衫磨破的肩上挽著纖繩,正吃力地把一車車奇珍異玩從海底的沙礫場中拖上來。從高處望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恰似暴雨到來前搬巢的螻蟻,無聲而堅忍。

“都是西海戰敗的俘虜吧……”蕙離疑惑的聲音傳到了杜宇耳中,“其實憑神界的法力,何必要他們巴巴地把東西從海底拖過來呢?”

“嘻,你又不懂了。”濰繁立時接上了蕙離的話,“咱們哪裏是希罕他們這些破玩意,不過是要消磨這些妖奴的誌氣罷了。神人若不能馭使凡人和妖奴,那做神還有什麼意思?”

原來在他們心目中,神人的樂趣就在於奴役他人啊。杜宇冷笑了一下,正想開口譏刺,眼光卻驀地一凝。

一個黑衣的少年一步拖一步地從海中走上岸來,走入了眾人的視線。他沒有被編入拉纖的隊伍,卻是獨自背負著一隻玳瑁箱。碩大的箱子壓得他細瘦的身體不住發顫,在沙灘上留下兩串深陷的腳印。沒走幾步,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把箱子摔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