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所言甚是。”柏碌露出一絲喜色,“神廟中有魚鳧王留下的金杖,如果大王先取在手中,不愁裴邴不服。”
說話之間,車隊已到了郫邑城供奉天帝的神廟前。杜宇下了車輦,隨著柏碌走進大殿,一眼便看見正前方一根高奉在供桌上的金杖。杖身通體用黃金鑄成,上刻著精美的紋飾:兩隻相向的鳥,兩條相背的魚,還有一個充滿神秘笑容的人頭像。
“魚鳧王臨終時說,能拿起這金杖的,便是新的蜀王。”柏碌說著,畢恭畢敬地朝那根金杖拜了下去。
杜宇有些好奇,暗暗伸指朝那金杖畫了一個符咒,打算就此握在手中。不料符咒畫畢,那根金杖竟紋絲不動!
“待會裴邴迎了那位假蜀王來,必定是拿不起這法器的,大王不必擔心。”柏碌顫巍巍地爬起身來,沒有注意到杜宇臉上已微微變色。
“柏碌長老,快出來迎接新王!”外麵有人大聲叫道。
“這……”柏碌為難地望向了杜宇。
杜宇知他心意,便淡淡道:“你去吧。”
“多謝大王。”柏碌施了一禮,連忙整飭衣冠快步走了出去。不管外麵是不是真的蜀王,神人都不是凡人得罪得起的。
杜宇見他去遠,大殿中已空無一人,方才伸手去取那根金杖——仍然不能撼動分毫。他閉上眼,默默念動移山訣,再次向那金杖伸出手去,居然輕而易舉地握起了金杖!
杜宇一喜,開眼看時,赫然發現同時握住金杖的還有另一個人的手。他吃驚地抬起眼,正看見一張清逸無雙的麵龐,含笑的眸子溫和地注視著他。
“蕙離?”杜宇驀地退開一步,鬆了握住金杖的手。
金杖啪地一聲跌在了地上,橫亙在兩個人的身前。
蕙離的眼光,溫溫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金杖隻有我們兩人合力才能拿起來,你看——”她手掌一攤,卻已托住了一枚血紅色的玉玦,質地花紋與杜宇的符印一模一樣。
杜宇取出符印,遞了過去,兩枚半圓形的玉玦在蕙離手中拚成了一個完整的圓璧,仿佛紫泥海上初升的太陽,散發著晶瑩流動的光輝。這光輝穿透了大殿的陰影,直射到殿外守候的蜀民身上,讓他們歡呼著叩拜了下去。
“我們出去吧。”蕙離蹲下身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金杖的一端,仰頭等待著杜宇。杜宇猶豫了一下,終於也伸出手去,和蕙離一起舉著金杖,走到了神廟前方的高台上。
“從今以後,他,杜宇,天帝指派的蜀王,就是你們的君主和父親!”蕙離大聲地向台下膜拜的臣民們宣示著。杜宇側頭看了看她,意外地發現她不再是他以前心目中那個嬌怯怯的女孩子,可她究竟是什麼樣子,他仍舊不清楚。
“蜀王萬歲,王後萬歲!”不知是誰帶了頭,所有的人都狂熱地歡呼起這句話來。
杜宇苦笑了一下,見蕙離並沒有反駁的意思,隻好緘口不言。天帝果然是把一切都為他們安排好了,當他們在公眾麵前默認了這天造地設的婚姻,潛藏的權力鬥爭便有了解決的方案。他白袍上烏金色的精衛和她朱紅飛魚的族徽配在一起,正是蜀國流傳的鳥與魚的傳世圖騰——一切都完美無缺。
“你今天話很少。”蕙離在步入自己寢宮的時候,回頭向杜宇微笑道。
“有些尷尬吧。”杜宇勉強笑笑,“我以前幻想過無數次像海神禺疆一樣受到眾人的歡呼,可沒料到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不會幹預你的自由,我希望你能夠像以前一樣快活。”蕙離忽然說,“不過濰繁就封在我們南邊的牂國,我想你明白該怎樣做。”
“你放心,我會擔起自己的責任。”杜宇朝蕙離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數日後,蜀王杜宇正式登位,號曰望帝。望帝立蕙離為後,封柏碌為相國,裴邴為上卿,定都郫邑。
望帝即位後,夫婦相敬如賓,君臣同心協力,蜀國民眾倒也安居樂業。
不過據王宮中的婢仆說,望帝從不到王後宮中留宿。唯一的一次例外,是王後為望帝彈唱了一支唐地的民歌,望帝邊聽邊飲,以至酩酊大醉。不過等他酒醒之後,卻嚴令禁止任何人再唱這首歌。
“當時我們都替王後委屈,可她什麼也沒有說。”一個婢女私下裏和同伴議論,“王後那麼美,那麼和氣,可陛下為什麼不喜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