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柏碌這一聲大喝,虛掩的大門猛地大開,一群衣衫襤褸、披頭散發之人迅捷無比地衝了進來,赫然正是那群被鱉靈驅趕去做修渠苦役的神官!
杜宇心知不好,伸手凝結出一個結界,想要把鱉靈保護起來,然而那些神官顯然早已料到,排成一行阻隔在杜宇和鱉靈之間,將他們每個人微弱的靈力凝聚在一起,將杜宇的法術阻住了一瞬。
麵對神人的震怒,數十個神官竭盡全力,確實隻能阻住一瞬而已,然而就是這一瞬之間,已足夠神官們身後的衛兵舉起刀劍,刺向端坐在地上神情漠然的鱉靈。
眼看著七八柄刀劍同時刺穿了鱉靈的身體,杜宇大叫一聲,倒仿佛那刀劍刺穿的是自己的身體一般。他猛地一吐神力,頃刻將阻擋在前方的神官和衛兵們拋了開去,閃電般衝到了鱉靈麵前,扶住他即將傾頹的身子嘶聲叫道:“阿靈!”
“不勞陛下操心……我很好……”鱉靈不動聲色地推開杜宇的扶持,自己撐著地麵慢慢爬了起來,淡淡笑道:“這些凡人,哪裏殺得了我?”
杜宇和屋內東倒西歪的眾人都怔怔地看著鱉靈,看著他傷口上的血跡漸漸止住,最終恢複得再沒有一絲痕跡。
“原來你殺了崔嵬大人,就是為了吸取他的靈力!”一個神官驀地叫了出來,淚如雨下,“早知如此,我們一開始就該聯合法力趁早殺了你!”
“崔嵬那點法力算什麼?”鱉靈微微一笑,“就算柏碌沒有迂腐到要依據律令來處置我,也輪不到你們這些神界的走狗來挾製我。”
聽了這幾句話,杜宇心中已是一片通明。昔日鱉靈的靈力在岱輿山時即被神界封印,因此他才會無力得如同凡人,如今他借助崔嵬的靈力為鑰匙,自行解開了封印,凡人自然無法傷他分毫。隻是這一切他守口如瓶,連自己也沒有瞧出一點端倪,倒是白為他擔心得肝腸寸斷了!
左相柏碌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在杜宇麵前:“陛下,老臣甘願擔下擅殺大臣的罪名。隻願老臣之死能喚回陛下一絲清醒,切莫將蜀國的大好河山斷送在妖人手中!”說著,柏碌拾起一把地上的斷劍,就朝自己脖頸中劃去。
“柏相不可!”杜宇迅速抬手,將斷劍從柏碌手中奪下,心中閃過的竟是初到蜀國時,柏碌如何不厭其煩地為自己介紹蜀國政務的情景。他轉頭看向一旁站立的鱉靈,目光中帶了一絲不忍之色。
鱉靈豈會不知杜宇的心思,當下順水推舟跪下道:“陛下既然心中不忍,便請赦免了柏碌的罪吧。”
“阿靈,我……”杜宇知道鱉靈心中有氣,卻不知如何安撫於他。
“陛下是蜀國的主宰,鱉靈隻是一介賤民,陛下不用事事都顧及我的感受。”鱉靈生硬地回答著,最後總算給了杜宇一個台階下,“反正,他們也無法傷及我的性命。”
“好吧。”杜宇刻意忽略過鱉靈口中的嘲諷之意,對柏碌道:“柏相年級大了,從今天起就在家好好休養吧。其餘參與此事的人,隻要保證再不犯事,一律不予追究。”
“也要我保證麼?”蕙離站在柳絮飄飛的宮院中,手中握住那半枚玉石符印靠在廊柱上,有些蒼涼地微笑著。
“陛下是這麼下旨的,不過王後肯定不在此範圍內。這個蜀國,本有一半是王後的天下。”上卿裴邴躬身道,“此番鱉靈順理成章地總攝了左右二相的職位,大權在握,王後可對臣有什麼指示?”
“裴卿安心輔佐望帝陛下就好,鱉靈雖然驕狂,卻也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危害蜀國的事。”蕙離平靜地道。
裴邴的眼中掠過一片失望的神色:“王後……”
“不用說了,望帝陛下現在根本不會見我的。”蕙離勉強笑了笑,“我已經吩咐了宮人,明天就搬到城外的離宮去,裴卿好自為之吧。”
“王後,你真的忍心看著妖人鱉靈一步步地逆天犯上嗎?”裴邴顫抖著身軀跪了下來,“王後,陛下已經糊塗了,你不能也……”
“陛下不糊塗,他知道鱉靈在做什麼。”蕙離緩緩抽身離去,留下一句裴邴無法理解的話,“其實鱉靈做的事,就是望帝陛下不敢實現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