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隱瞞王後。”鱉靈恭敬而平板地說,“牂國三萬軍隊一路徑取郫邑,以為驅逐望帝後就能以神人之威統領蜀國。陛下暗中早命沿路守軍示弱誘敵,小戰即降,因此濰繁雖不費吹灰之力兵臨郫邑,實際上卻早已孤軍陷入了蜀國腹地。此刻各地援軍正陸續往郫邑趕來,隻要我們此戰能除去濰繁,那麼不光郫邑之圍能解,順帶還可以把失去天命國君的牂國納入蜀國版圖。”
“這樣冒險的計謀,是開明君的主意吧?然而你沒料到裴邴竟然私開城門,壞了你的計劃。如今援兵都還在半途,郫邑的形勢是真正危急了。”蕙離向鱉靈說著,卻淡淡地向杜宇看了一眼,發現他正盯著那根神案上的金杖,若有所思。蕙離轉回頭,正望著鱉靈的眼睛,“而且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濰繁也是神人,誰能夠殺死他呢?”
“王後聖明。”鱉靈躬身一禮,並不多言。
蕙離心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走到神案前,伸手拿起了金杖。
杜宇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止,隻是默默地和她一起往殿外走去。
“一定要殺了濰繁麼?”蕙離忽然問。
杜宇的手猶豫了一下,終於握住了金杖,無奈地點了點頭:“不殺濰繁,他就會殺了阿靈。”頓了一頓,杜宇又道,“我自己動手,與你無幹。”
與我無幹?蕙離心底苦笑了一下,卻終於沒有出聲。
“蕙離,你還要幫他嗎?聽說他對你可是冷淡得很啊。”濰繁輕飄飄地站在一抹虹光中,更襯出超凡脫俗的尊貴氣度,“幹脆趕走杜宇,你作我的王後吧。”
“濰繁,何必要如此相逼呢?”蕙離站在大殿門口,看了看身邊的杜宇,又望了望眼前的濰繁,“大家都是神人,有什麼必要拚個你死我活?”
“蕙離,你還是和當年在岱輿山一樣幼稚。”濰繁冷笑著,看見鱉靈從大殿裏出來,垂手站立在杜宇和蕙離的身後,“我不先下手,難道等著蜀國去吞並我嗎?你是神人,心清如水,可有些妖邪野心可大得很呢。”
“既如此,我把蜀國讓給你便是。”杜宇知道此刻形勢已危如累卵,有些疲倦地說,“但你不能傷害開明君。”
“鱉靈那個西海的妖奴,這些年在蜀國培植了那麼大的勢力,不除去我能睡得著嗎?”濰繁笑了起來,“杜宇,現在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了。既然我不能殺你,你就老老實實地滾遠一點吧。”
“如果我把蜀國的權杖交給你,你就真的讓我做王後嗎?”蕙離似乎考慮了一會,微笑著問濰繁。
“那是當然。”濰繁鄭重地道,“那金杖隻有你才能舉起,自從天帝覺察了杜宇的異心,實際上是把蜀國交給你了。杜宇對你無情無義,眾叛親離也是咎由自取。”
“我知道。”蕙離笑了笑,不去看杜宇蒼白的臉色和驀然鬆開的手指,持著金杖向濰繁走了過去。
“你看這代表蜀國王權的金杖,上麵的紋飾多麼漂亮。平常人永不會知道,在咒語的摧動下,它能夠發揮多麼偉大的力量。”蕙離的話語,帶著一種甘甜的魅惑,讓濰繁情不自禁地向那金杖望去。隻見原本就金光粲然的權杖越發光華流轉,上麵雕鑄的魚鳥仿佛有了氣韻一般,那帶著神秘笑容的人頭像更如同活物,把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進去,無法自拔。
忽然,金杖一晃,似乎把周圍的空氣都攪成了一片金色的漩渦,讓眾人眼前一片昏花。忽聽一聲憤怒的暴喝,那片金光如同摔碎的陶器震裂成細小的碎片,連橫亙在大殿前的那抹虹光,也一起銷蝕無影。
“我竟然會相信你……”濰繁低頭看看插入胸口的金杖,伸手想去抓蕙離的肩頭,卻因金杖太長而夠不到。金杖的光芒在他體內不斷擴散,他的身軀已慢慢變得透明。
“濰繁,對不起。”蕙離長袖一揮,弧狀的薄霧罩住了整個神殿和眾人,把牂國軍隊密集的箭雨紛紛彈回。她無奈地向濰繁笑了笑,隨即低下眼去,“隻有神人才可以殺死神人,我隻好動手。”
“你還是想維護杜宇和他的同黨嗎?”濰繁伸手抓住胸前的金杖,不肯放棄,“我死了靈魂能得到天帝的接引,重新開始我永生的生命,可你呢——你觸犯了天條,你死後靈魂將永墮冥府,不得超生!你心愛的杜宇不會來陪你,你將一個人麵對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和虛空,為你今天的愚蠢行為永遠地懊悔!”
“我顧不得了。”蕙離閉上眼,不忍去看濰繁臨死時的表情。然而她口中默默地念動了咒訣,金色的神杖上光芒暴漲,穿透了濰繁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