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坐在軟榻上,表情似笑非笑,“我知道她不會放過自己。”
“你不心疼嗎?”
紫木槿俯下身,輕輕替海姬整理好鬢角的亂發,雖然被刺了一刀,但是紫木槿從來對事分明,要怪隻怪藍妖。
“如果生無可戀,活著也是痛苦。”夕陽語氣平淡地問道,“她自己尚且不心疼,我心疼什麼?”
紫木槿冷冷一笑:“可惜了這美人胚子。”她慢慢起身,傷口因為這一蹲一起,血滲出薄薄的絲裙來。
夕陽望著紫木槿滲血的傷口,不冷不熱地問道:“痛嗎?”
紫木槿回望夕陽冷漠的表情,便倦於回答,隻道:“快把屍體埋了去吧。”
夕陽冷冷一笑,吩咐駝三:“和容天兒子一起吊著去。”
紫木槿一怔:“有這必要嗎?”
夕陽冷哼著,眼神惡毒:“容天有很多女人,除了當年隨他出生入死卻遭遇海嘯意外死亡的妻子,就是這一個,他極為寵愛,何況,海姬腹中還有他一個月的孩子。”
紫木槿訝然,她不曾料到海姬有了容天的骨肉,震驚於夕陽不念舊情,任其發展成一屍兩命的悲劇。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紫木槿怒問道。
“在你離開議事廳換衣服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等下吊著海姬的屍體,容天會不會更加悲痛。”夕陽笑容溫潤,眼神清澄,然而心腸狠毒至此。
紫木槿恍然,心下一涼,淒然而笑:“原來如此,整件事情,在容天倒下之後你就盤算好了吧?你故意把海姬交給藍妖,不是為了讓藍妖欺侮海姬,而是你根本就知道藍妖想要報複我,她必會聯合海姬,你也料到我會受到海姬的攻擊,你便好趁機刺激藍妖,你還知道海姬不會苟活,已經打算吊屍進一度摧毀容天。”紫木槿自嘲地撫上自己腹部的傷口,血便從指間溢出,鮮紅而悲慟,“你還問我痛嘛,哼,你真會關心一顆棋子的疼痛嗎?”
夕陽的表情波瀾不驚,靜靜地聽紫木槿說完,靜靜地看她決絕離去,靜靜地揮手示意駝三執行他的命令,然後靜靜地閉上眼睛,撫上胸口,那一顆沒有溫度的心,在這個時候,卻莫名地痛起來,火辣辣地痛。
海姬的屍體和那具已經開始滴著屍水、發出屍臭的小屍體掛在一處,即便生前何等的羞花閉月,現在被吊掛著,也扭曲了完好的身軀,猙獰了安詳的容顏。
藍妖不敢置信地站在容天的鐵籠前,看著她的棋子被摧殘成這副模樣。
容天跪在兩具屍體麵前,眼睛圓睜,嘴巴微張,身體僵硬,表情麻痹,就像一尊石像,保持著一個絕望的姿態,接受摧心的石化。
他終於不再哀嚎,不再歇斯底裏,他此刻的樣子,卻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紫木槿站在牢區附近,遠遠看著這一切,百感交集。
藍妖走近她,怒目而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龍奕麵前嚼舌根,讓她這樣慘死?”
紫木槿淒然一笑,不答。
藍妖跨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紫木槿不慎蹌踉,撞到身後的梧桐上,腹部的傷口陣陣絞痛。
“我一定會想方設法讓白氏來滅了你這媚妖!”藍妖恨聲道。
“嗬嗬,明明叫妖的人是你。”紫木槿忍痛,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好啊,你還敢頂嘴,我打不死你!”藍妖說著玉掌一揚欲狠扇下來,卻突然被一雙手迅速握住,那手又微微反轉用力,藍妖便被推開數步。
“柯老,把海姬的屍體放下來埋了吧。”紫木槿沉聲說道,語氣倦憊。
柯老搖搖頭:“恐怕他會生氣,這恨折磨了他兩年,現在正是發泄的時候。”
藍妖看著狠狠推開自己的父親,已是滿腹委屈,現在聽著柯老不痛不癢地徑自和紫木槿說話,更是怒憤交加:“父親,為什麼連你也維護她?”
“自從紫姑娘點破了龍奕的兩個身份後,他便終於願意脫下麵具,也脫下了龍霆的陰影,白天不會再殘暴地虐待手下人或者傷害自己的身體,夜晚也不再苦苦掙紮於從前的苦痛之中,紫姑娘是我們的福星,你不要胡鬧!”柯老訓斥藍妖,語氣裏卻不乏懇求。
“可是她卻讓奕連正眼都不再看我一眼!”藍妖厲聲道。
紫木槿聽著柯老和藍妖的對話,耳朵開始嗡嗡作響,眼睛所望及之處,漸漸變成血紅一片,然後腦袋一陣暈眩,整個人便向地上載去,意識模糊前唯一記得的,是一個箭步躍來的影子和一雙冷冽如霜的手。
紫木槿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
那時候柯老和肥球守在她身邊,紫木槿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們憂慮重重的表情,不是憂慮她,而是另有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