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正房之中,王夫人、璉二奶奶和薛姨媽準備商議二寶的婚事。
王夫人和薛姨媽靜靜地坐在右邊桌子的兩側,雖然二人盡力抑製自己,但是外人還是能看出她們臉上的喜色。
璉二奶奶王熙鳳則站在王夫人身後,此刻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賈母仰臥在正中間的榻上,兩眼微閉,一副神定氣閑的模樣。身後,兩個小丫頭正在通體給她捶打,累得滿臉是汗。這是賈母多年的的習慣了:每天都要讓人給她捶打。剛開始是捶背,後來逐漸到捶腿,最後變成渾身捶打。每天至少兩次,早晚各一次,每次至少半個時辰。遇上不痛快時,就得一到兩個時辰。時間越長,她就感覺越舒服。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年紀大了,懶得走動,捶打捶打身體,少吃藥多享福”。她滿意了,底下的丫頭們可就難過了。因為老太太的要求很高也很怪,得使勁使勁再使勁。那些個丫頭們生怕弄疼了老太太闖下禍端,往往不敢真使勁。就算真使勁,你說丫頭們能有多大勁兒?還不能讓老太太十分滿意。所以府裏的丫頭們最怕服侍老太太捶體,給再多的月錢也不願意。被璉二奶奶強迫著去的,也是幹不了幾天就會被賈母攆出來,而且王夫人和鳳姐還會遭到一通數落。王夫人遭到數落,鳳姐自然會受到二次數落,婆媳之間也就有了間隙。
時間一長,除了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奶奶們身邊的大丫頭以外,府裏的其他所有的丫頭們都試遍了,也沒有一個讓老太太滿意的,鳳姐苦惱不已,發狠要花銀子從外麵買。這時,有兩個外地口音的丫頭上門毛遂自薦,自稱略通醫道,保證讓老太太滿意。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賣身。鳳姐此刻是“病急亂投醫”,府裏的規矩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不賣就不賣吧,隻要有人能讓老太太滿意,其他的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再說了,隻要把老太太哄樂了,其他人包括太太,感激自己還來不及呢!於是,兩個名喚紫金、紫銀的丫頭就這樣走進了賈府,專門服侍賈母的“通體捶打”。
說來也怪,自從三年前這倆丫頭進府以後,賈母還真沒有再生病,連以前的頭疼腦熱也再沒有過,老太太整天樂嗬嗬的,直誇鳳姐孝順,對這兩個丫頭也是寵愛有加,對她倆的倚重不亞於鴛鴦。唯一讓老太太遺憾的是,這倆丫頭不是“家生子”,也沒有賣身,不能永遠侍候自己。這也不能全怪鳳丫頭,畢竟她也不容易,為了這一大家子。再說那會兒為了找兩個合適的丫頭,自己沒少給鳳丫頭臉色看,鳳丫頭也沒少挨寶玉他娘的數落,想想也怪不落忍的;可如果因為這,把倆丫頭攆了,上哪兒再找這麼合意的丫頭?自己的這把老骨頭不答應啊!出於這種想法,賈母在得知紫金、紫銀兩個丫頭沒有賣身時,就沒有過多地埋怨璉二奶奶。同時特意派鴛鴦傳話給王夫人,不許因為紫金、紫銀倆丫頭沒有賣身的事拿規矩為難鳳丫頭,也不許給她臉子瞧,因為這是老太太之前點頭的。至於賣身的事,讓鳳丫頭以後慢慢再勸。由此可見,賈母是多麼離不開紫金和紫銀啊!凡事有賈母的地方,總少不了這倆丫頭的身影。
“通體捶打”結束以後,紫金對賈母耳語了一句,老太太睜開了眼睛。紫金和紫銀扶賈母坐起來,璉二奶奶見狀趕緊雙手奉上一杯備好多時的溫茶,紫銀從盤中端起茶送到賈母嘴邊,賈母啜了一小口,紫銀又把茶杯放回茶盤,鳳姐一邊轉身把茶盤遞給旁邊的小丫頭,一邊腹誹紫銀:死蹄子,跟姑奶奶我拽什麼呀?再拽不也是個丫頭嗎?腹誹歸腹誹,可臉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就是我們璉二奶奶在榮國府裏如魚得水的關鍵所在那,高明啊!如果鳳姐知道日後這倆丫頭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尤其是紫銀,不但救了自己,還救了女兒巧姐,不知道她還會如今日這般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恕我不恭,讓姨太太久等了!”賈母笑著對薛姨媽說。
“那裏,老太太的身體是最重要的。隻要老太太滿意、健康長壽,我們做晚輩的比什麼都高興,姐姐常這麼說的。再說在自己家裏頭,咱們又都是至親。”薛姨媽忙陪笑道。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就是:“隻要寶丫頭能順利嫁進來,讓我等多久都成,這才是最重要的。”當然,這句話隻能永遠爛在肚子裏,老太太永遠也不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