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書放回書架,雲起轉身替自己泡了杯花茶,坐到床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抿著,眼睛定格在紫色的熏鼎上,看著輕舞而起的水煙,心緒飄渺。
到這裏已有五天,這五天來她一直都悶在殿裏,隻可翻翻書,實在有些無聊。別人的王後有一大堆後宮事務,而當他的王後倒是省心省力,隻日日悶著看書或是閑逛就可以了。因為他沒有納妃,更沒有選秀,整個後宮就一個王後。
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她心裏居然鬆了口氣,說不出的喜悅自心底流淌而出,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感情的世界裏容不下第三者。
感情?想到這,雲起不由輕蹙起眉。她對他,可是愛?現在連她自己都未弄明白。而他對她呢?感情是有,可到底多深?他和她之間,隔著太多的東西,這些東西始終橫在兩人之間,讓兩人的心始終隔著一個難以逾越的溝壑。
自那夜之後,他一直待在禦書房,隻每日派了水蓮過來問候。他來,她怕見了尷尬,他不來,卻又隱有失落。想到這個,雲起隻覺得心中煩亂,深抿了一口花茶,站起身轉出屏風。
“我到殿外走走,你們不必跟來。”轉頭對殿外的宮娥吩咐了聲,雲起往百花園行去。
百花園乃是宮中最大的花園,顧名思義,園中花草近百種。現雖是春寒尤盛,然園裏的花依舊開了滿園,陽光下,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姹紫嫣紅,蜂飛蝶舞,好不熱鬧。
沿著花徑漫步,繁花滿眼,芳香繞鼻,就連衣裙也沾染上了花的氣息,雲起每走一步便深吸一口甜香的空氣,方才的煩悶一掃而空,心情如陽光一般跳躍著。
大約轉了半個時辰,出了百花園,眼前是一條鋪著鵝卵石的通幽小徑,兩旁栽著繁茂的青樹,風吹來,沙沙作響,卷起人的衣角,吹亂了發。
雲起把垂下的發絲抿好,沿著小徑慢慢走去,心中暗暗好奇,不知道前麵是何地方?
還未走出小徑,一股淡然清新的香味襲來,伴著涼風沁入心間,雲起隻覺得腦中一片清明,心如絲緞舒展開來,柔滑細膩,無比暢快,忙加快了腳步。
轉出小徑,眼前出現一個寬闊的池塘,池塘上架著一座水煙白玉橋。而池塘中覆滿了綠的葉,白的花。是蓮!雲起驚奇地奔過去。
隻見池塘中開滿了白色的蓮花,一朵倚著一朵,滿滿地擠滿了池塘,蓮花下是一片連著一片的圓盤樣的綠葉,遠遠看去,仿佛一個巨大的碧玉盤上覆著一塊無暇的白玉,顏色鮮豔,層次分明,惹人心喜。
春寒料峭,這時分怎麼會有白蓮盛放?雲起疑惑著走近白玉欄杆,細看著那花那葉,才發現這與普通的蓮花不一樣。
普通的蓮花都是一梗一花,而這池中的花卻是一梗開兩朵,兩朵相對而放,每一株都是一樣的高度,開的極為平整,如一塊無暇的白玉一般鋪開去。那花瓣如白玉般潔白高雅,花蕊也是白色的,不細看很難看出來。而那葉比普通的荷葉稍大,也長得極為整齊,一片擠著一片,連成一個巨大的玉盤,圓圓的綠葉上卻見暗紅的脈絡,格外分明。
雲起看著,歎著,隻不知道這是何種花。看模樣應該是蓮花,卻不知是何種蓮花?
“並蒂蓮?”雲起輕喃著,又搖了搖頭,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道“此乃殷國特有的白玉蓮。”
雲起回頭,隻見他自陽光中飄然而來,眼神明淨,臉如白玉,笑若淺波,白衣飄起,仙人一般。走近來,他微行了禮,“王後。”
“水蓮?”雲起挑了挑眉,果然人如其名,白蓮一般的人兒!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可是他身上總隱隱透露出一陣疏離,讓人近不得,隻可遠遠地看著,一如那水中白蓮,高雅淡然,絕塵傲潔,卻隻能隔著水波相望。
他靠近欄杆,看了眼水中白蓮,轉過臉來,淡淡的笑著說“這白玉蓮又名比翼蓮。王後可曾聽過‘北離傷南比翼”麼?這北離傷說的就是離源的離花,而這南比翼說的便是這白玉蓮。”
“比翼蓮?”雲起訝然,美目望著他,“為何叫比翼蓮?”
“王後看那蓮,乃同枝生,相向而發,花開必成雙。若是有一朵枯死,另一朵也會跟著枯死,情深如斯,故名比翼。”水蓮淡淡的解釋著,語罷倚著白玉欄杆,雙眼定定望著那水中白蓮,口中輕喃了聲“白蓮比翼——”
“原來如此。”離花乃花葉相離,故有離傷,而這白玉蓮卻是生死相依,情同比翼。這花高潔如斯,也惟有同類方能匹配成雙,若不能比翼,便隻能寂寞神傷。
雲起看著白玉蓮,心中暗歎,轉過臉,卻看到他定定地看著水中蓮,神思迷離,如玉的臉融進了皎潔的蓮色中,仿佛他便是池中一株高雅皓潔的白玉蓮。這樣的人兒,這世間可有他比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