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玉素與賈雲柳、賀小山三人共遊春芳園,真個開心。不曾想,被一惡人看到。此輩乃園的主人,名叫鄔德幸,乃當朝三司太尉鄔軌之子,稱衙內。那鄔軌手握大權,專橫跋扈,欺壓百官還有黎民,人多憎恨之,背地道他“烏龜”。而這個衙內,仗父之權勢,在外也是胡作非為,專欺負良善,人暗地呼之“無德性”,比“過街虎”一類還重六分狠七分壞。鄔德幸在外勒索敲詐了兩筆巨資,造了這春芳園。景色雖非常好,但卻帶著不正之氣。門票錢額高昂,內中花銷也大,非常坑人,手法多多。起初尚有不少人來遊玩,但久而久之,人漸知其底細,自然涉足光顧者就少了。能來的多是遊手好閑、素喜揮霍的紈絝子弟、浪蕩哥兒,還有社會不良之輩。為的壯自家麵子。再就是不明真相的外地客誤撞而入,不免要忍痛扔上大把冤枉銀子,挨一頓好“宰”。賈雲柳他們偶過春芳園,被門人拽住,先一通忽悠本園之好,後“熱情請入”。玩嘛,為的是開心,不妨進去瞅瞅。
鄔德幸造此園還有一不可告人的目的。遊客當中不乏有年青貌美的女子,多溫淑閨秀、富戶貴婦,或是春樓名角。若得相中,騙入僻處軟硬兼施,利誘加要挾,***女,以達歹欲,滿足自己的嗜好。甚至藏匿、綁架,不相從者就是殺害。比在大庭廣眾之前、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強搶可省了麻煩,不致於引起大的風波。今日鄔德幸在園中百花閣裏坐,覺得煩悶,踱步而出,正見賈雲柳夫婦和賀小山那邊走來。“有美味了,”鄔德幸見白玉素亭亭玉立,嬌姿婀娜,出水芙蓉一般美麗,真如癩蛤蟆聞到了天鵝肉的香,立時起了精神,巴不得快些捉來吃掉。但動強隻怕嚇壞了美人兒,尚須忍耐一時,慢慢引誘到手,以圖最佳樂趣。便迎上前,衝賈雲柳一拱手,七分笑掛於臉上,道:“這位年兄請了。”“啊,請了,”賈雲柳一愣,不知來人何事。忙還一禮,問道:“您是……”鄔德幸道:“某乃本園主人,家父官拜三司太尉,我是之衙內,姓鄔名美,字德幸。”“哦,失敬,失敬,”賈雲柳又拱手。鄔德幸接道:“偶見年兄,儀表堂堂,榮光滿麵,身帶一團祥瑞之氣,必非等閑人物,乃大貴之人。故有心交識,但不知年兄能否將貴姓高名賜下喲?”賈雲柳答道:“小生免貴姓賈,字雲柳。”鄔德幸緊問:“家鄉何處?”賈雲柳道:“葉州霍右縣。”鄔德幸又問功名,賈生道:“不過一舉員,哪敢與衙內您相比。此來京城,是為了考取個好的功名。”鄔德幸道:“看年兄談此之神態,定是成竹於胸了。我料此回定會高舉頭名。”賈雲柳道:“不敢談,不敢談。”鄔德幸瞅了白玉素一眼,問賈生:“此位可是嫂夫人麼?”賈生道:“正是小生的賤內。”,忙來引見。鄔德幸邀請賈雲柳夫婦到百花閣附近的萬香樓一坐。賈生受寵若驚,哪敢推辭,隻有相從。
到得樓上雅間,擺上來了幹鮮果品與香茶,一同入座,聊了起來。別看這鄔衙內品行不端,但這口才並文采卻也不弱,大概與各界名士會多了,經了些場麵。口若懸河,令任何人也得佩服兩分。可白玉素對此人卻是厭惡,因這鄔德幸盡管衣冠楚楚,相貌不壞,看似人物,但難掩其本質。淫心花眼,舉止輕佻。他雖然在與賈生說話,可那眼神卻多半投在賈生身邊坐著的白玉素身上,擠眉弄眼,帶著挑逗。所謂“道貌岸然”,便是形容這種人。隻白玉素對之無動於衷,真讓這鄔衙內好心焦,幹得冒煙。白玉素瞧出來了,這位“花二爺”對自己不懷好意,可又不便對賈生說要他離去。忍了又人,到底捺不住了,暗地使個法兒,將坐凳的一塊雕花斷下,變作末兒,飛到了鄔德幸的茶杯裏。這衙內渾然不覺,端杯將茶飲盡。白玉素將這惡少來懲治,隻一收法,雕花便於其腹中作怪。鄔衙內頓覺肚子有說不出的難受,摔下凳來。臥身呻吟。眾人大驚,亂了。有仆從將這衙內抬往園中宿處。賈生就此告辭,脫身是非之地。此為白玉素頭回捉弄鄔衙內,後麵還有二次、三遭,慢慢聽來。
卻說鄔衙內,有醫生為其診治,但瞧不出病理,非平常腸疾腹症,隻是搖頭,混個叱罵。最後請來了一位“仙道”,號雲靈子來瞧看。這雲靈子還算在行,由鄔衙內肚腸之內攝出了那塊雕花,病也就好了。無人不奇,這麼大一塊木頭是怎麼吃到肚子裏的?沒法結論。鄔衙內好了病,又琢磨起白玉素的事兒來,一心要霸占到手,盤算主意。第二天,命心腹家奴鄔大到賈雲柳所住的店房去,請賈生來春芳園做客。鄔大不敢怠慢,飛也似地來到了賈生處,乃“連升店”,找著了賈生。今日天氣略差點,加者遊城興致已過,也有些疲乏,再說過兩日就要開考了,須養精蓄銳,以待衝擊。因此賈雲柳未出門,正在看書溫習功課。聽說衙內相請,不好駁麵不去,便整理了一下衣服,隨鄔大來到了春芳園。至於萬香樓,鄔德幸親自向前迎接,十分親熱,超出昨日。賈生於心忐忑,不明白堂堂太尉府衙內少爺為什麼對自己一介書生如此禮遇。問了恙否,入樓,上樓,前一天的同一桌旁落座,酒菜擺將上來。
席間,鄔衙內向賈生頻頻敬酒,句句關心,十二分的殷勤,使賈生神飄意慌,戰戰兢兢。鄔衙內還緊套近乎,“年兄二十有五,小弟虛年二十三歲,咱往後就算結義兄弟,不論彼此。請不要自卑,莫再稱我衙內什麼。”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鄔德幸可就嘴不像是嘴了,歪語吐若噴糞,道:“嫂夫人貌若天仙,世間難覓,是我此生見過的第一美人也。讓人看不夠地看,是個男人都想擁而那個,是不?兄台,您懷抱金嬌,可謂豔福不淺哩。”賈生道:“那是,那是,賢弟誇她了,誇她了。”也不知怎地回是好。鄔衙內又道:“兄台,哎,拙弟可不比您。雖說有三房四妾,卻較而失色,無一能和嫂夫人相比,難教不慚愧。隻怪我少福無份。一家資千萬,更權傾朝野的太尉之子卻難覓‘佳珍貴玉’,不讓人笑話嗎?兄台,您說怎不算憾事?”賈生道:“定會遇到佳婦的,不要發愁。”鄔德幸道:“待不得,候不起喲,要急死人也。也怕無可能。說句掏心的話,我眼中,嫂夫人天下至美,人人見之心醉,無一例外。自打蒙麵,第一眼起,弟對嫂夫人心癡情索,想入非非。夢裏浮現倩影,日思相擁攀愛,巴不得她能成為我的妻。早赴巫山行雲雨,勾頸貼胸體成一,死亦甘心。床第之歡,至樂之事也,君不愛乎?您身處福中,也當體貼他人之缺。”大概酒喝得多了一點,心裏咋想嘴裏怎說,直截了當“扔”了出來。賈生聽了,大不痛快,“這算是人話嗎?豈有此理。”隻不便發作。聽鄔德幸那裏還繼續說,“兄台,念咱們一見如故堪比知己,弟對您更是至禮相待,看情情分分之上,可否全弟之願,把嫂夫人讓與我。哪怕是借呢,三年五載也可。忍痛割愛,算是救人一命,恩同再造。不得嫂夫人,弟怕是要燥渴而死,您能人心嗎?應許了我,弟必不忘此恩,定然重報。我可於您金銀十萬,成群妻妾。您想做官,我在父親麵前隻消一句話,他言聽必從,準保舉你官居高職。兄台意下如何?”賈生聞言,忍無可忍,在懦弱的人也是有脾氣、有血性的,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憤然而起,手指鄔衙內叱道:“你住口。真無恥也。道貌岸然,禽獸也不如的東西,此無理要求也說得出口?當我賈雲柳是甚樣的人?賣妻求榮,絕難做得來,任你開出萬般豐厚條件。勸你休打我愛妻的主意。與你這種人同坐,真是染汙沾穢。賈某告辭。”一甩袖子,轉身就走。鄔德幸被說得麵色由紅轉白另轉青,惱了,沒想到賈生不從誘惑,還敢罵自己,太教人失麵子了,狗眼兒立時瞪圓,叫道:“給你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也敢如此衝撞本衙內,看你是不想活了。既來了,就休想走掉,對不起你了。左右,拿下他。”有家奴數名,齊上前,扭住了賈生。先是一頓揍,後押人禁室。鄔德幸氣不消,心說:“不識抬舉的呆兒,肯不肯讓妻與我卻由你不得。你在我掌握,怕那佳人到不了我手嗎?”命家奴,到連升店,如此這般請白玉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