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恐怖的事(1)(2 / 2)

老梁喜歡孩子們跟著大人們叫,從來不跟他們生氣,總是在孩子們餓的時候,用長著厚繭的食指從竹編的點心盒裏拈一塊綠豆糕遞給他們。

季懷槿現在想想,老梁可能不喜歡男人。不過這也不代表她就一定喜歡女人,或許她更喜歡的是那一根根在她手裏被越抻越長的生麵,和打開鍋蓋兒後翻滾著冒出來的水蒸氣。

拉麵上桌,季懷槿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抬頭的時候發現唐敘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問:“怎麼樣,是不是和老梁的手藝特像?”

季懷槿點點頭,但麵子上有些訕訕的,因為她其實不記得老梁下的麵到底是個什麼味兒,雖然有段時間她吃老梁做的麵,能從早飯一直吃到晚飯。

可是這幾年當中,季懷槿覺得自己的記憶像是被人顛倒了個個兒,有些事兒無關緊要,她卻能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可是有的事情明明離她很近,她反倒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知道這是人的自我保護機製,在替她過濾一些有可能對她產生傷害的回憶。可是相比而言,她覺得缺失那些回憶才更痛苦一些。

幸虧唐敘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而是拿出手機分別打了兩個電話。

沒過多久米樂和常小柳就來了。

米樂和唐敘一樣,算是季懷槿的發小兒。常小柳是季懷槿實習的報社同事,認識不久,但還算聊得來。

她倆也被邀請上了“悍馬派對”,上車之前,唐敘從車裏拿出一頂粉紅色的機車帽,戴在季懷槿頭上,“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看是不是和這車特配?”

季懷槿作勢要摘,被唐敘攔住,“先別摘啊,今年的第一份兒禮物,你不拍張照留個紀念?”說完他就拿出自己手機,不由分說地給季懷槿照了張相,拿到她麵前給她看。

機車帽上用彩色噴繪寫著“Happy Birthday”之類的祝福語,季懷槿覺得幼稚,同時也有點兒好笑。唐敘替她摘帽子的鎖扣,鼓搗了好半天,最終皺著臉說:“壞了,叫你剛才亂動,卡住了。”

季懷槿看不見鎖扣,有點兒著急,“那怎麼辦啊?要不找把剪刀鉸開吧?”

又折騰了幾分鍾,帽子還是拿不下來,唐敘幹脆放棄,“你戴著得了,其實看著還挺有個性的。”

季懷槿本來不想就這麼算了,但是見米樂嘴角帶著諱莫如深的笑容看著她和唐敘,想想還是不折騰了,就和兩個姑娘一起上了車。

米樂比季懷槿小兩歲,屬雞。季懷槿一直覺得她的名字起得特好,屬雞的孩子,有米就能高興,這應該是父母最簡單,也最真誠的願望。

米樂上學早,又趕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學校辦了個實驗班,直接把五年級和六年級的課程一起教了,早一年畢業,相當於跳了一級。實驗班就推行了兩年,後來因為有家長反映孩子升上初中後會比較吃力,就停辦了。

米樂因為上了實驗班的關係,在初中和季懷槿成了同班同學。

初見時,米樂又瘦又高,脖子長,腿細,笑的時候顴骨輕微凸起,像隻丹頂鶴,季懷槿從來沒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可是她們交往的幾年,以及分開的幾年當中,米樂沒怎麼長過個兒,連模樣都沒怎麼變,隻是胖了點兒,以至於現在季懷槿和她站在一起,才真正顯得像個姐姐。

車子開動,沿著市裏有些狹窄的舊路慢慢往前磨蹭,終於駛上暢通的環線。

季懷槿用牙咬開一支紅酒的瓶塞,將酒倒進高腳杯裏,分別遞給米樂和常小柳。

米樂接過酒杯,湊在鼻子底下嗅了嗅。“1996年白馬莊的赤霞珠,唐敘真夠舍得花錢的,”她笑的時候右邊的虎牙跑出來,“不過天還沒黑呢,現在就開喝?”

“誰規定天黑才能喝酒了?”季懷槿仰頭把酒灌進肚子裏,傾空酒杯給米樂和常小柳看,一滴沒剩。

米樂垂著的睫毛動了動,然後伸手攥住季懷槿的指尖,用力握了握,“行!我陪你喝。”她體會不到季懷槿的痛苦和恐懼,但完全能夠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