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
唐敘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他和季懷槿的關係中,存在著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不論他有多少蠻力,始終都能被季懷槿四兩撥千斤地頂回去。當然他更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造成如今這種局麵的根本原因。
他知道季懷槿在說謊,卻沒有足夠的理由戳穿她。她記得那隻海龜,沒理由不記得將那隻海龜從她身邊奪走的他。唐敘在心裏暗暗賭誓,早晚有一天,他要讓她親口承認,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從未有一天忘記。
唐敘氣急敗壞地鬆開手,到屋裏繞了一圈,又走出來,過了沒幾分鍾又再進去。
後來大人們也散了,季懷槿不知道唐敘是什麼時候走的,那天她和爸媽一起回家的時候,爸爸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在路上時也鮮有地沉默寡言起來。
回到家,媽媽走進她的屋子,囑咐她空調溫度不要調得太低,然後坐在她的床頭,若有所思地說:“墨墨,將來你一定要有出息,這樣爸爸媽媽才能放心。”
那會兒季懷槿已經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她甚至不知道袁子卿是什麼時候關門離開的。
一覺醒來,生活還在繼續,不到大難臨頭不著急的季懷槿終於有了危機感——暑假沒剩幾天了,可作業還有一大堆。
她舉著電話踟躕半天,最終還是屏息凝神撥通了段梓棋的電話。
段梓棋剛剛打完羽毛球回家,正準備去衝個涼,聽見電話那頭季懷槿支支吾吾的聲音,當即了然地問:“要作業是吧?成。你等我先洗個澡,一會兒麥當勞見。”
段梓棋和唐敘不一樣,他在班裏的威信和好人緣有很大一部分都來源於他的和氣,這種和氣主要體現在——作業任人抄。
季懷槿也知道抄作業這事兒不太光彩,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向段梓棋開這個口。她先到了約定的地點,剛買了兩份加大的炸雞套餐,段梓棋就帶著一書包做好的作業來了。
“暑假玩兒瘋了吧?作業都不寫。”段梓棋忍不住打量起眼前青春洋溢的季懷槿。他能感覺得到她身上有什麼地方正在暗暗地發生著變化,仿佛正等待有朝一日鮮明地破繭而出。可這種變化究竟是什麼,段梓棋現在也還說不好。
季懷槿不好意思地笑笑,“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我保證!”
“暑假作業挺無聊的,就那些題型,得翻來覆去地做。”段梓棋找出英語作業,遞到季懷槿麵前,“這都是選擇題,好寫,先寫這個吧。”
季懷槿一刻也不耽擱,把作業本攤開就抄。段梓棋拿出一本精裝的《荊棘鳥》來,翻到中間,安靜地看著書。他們之間沒有言語,隻偶爾傳來吸管摩擦在塑料杯蓋兒上發出的聲音。
時間在靜止中快速流逝,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他們點了一杯又一杯飲料,服務生一次又一次來收走空托盤。
要不是唐敘忽然推開快餐店的玻璃大門走進來,季懷槿今天大約可以抄完一整本作業。
季懷槿就是想不通,為什麼唐敘總能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麵前,非得把原本可以有條不紊的事兒攪和得亂七八糟才算完。
唐敘把雙肩背包背在胸前,假裝不經意地經過季懷槿和段梓棋身邊,又故作驚訝地認出他倆來,然後老實不客氣地坐到了季懷槿身邊兒,伸手扒拉她的作業本。
“哎,你是不是傻啊,這塊兒,”他指著一道完形填空題,“全抄串了。老師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你寫的。”
段梓棋以為唐敘和他們打個招呼就會走,沒想到他居然厚著臉皮坐了下來。段梓棋終於放下手裏的書,抱著手肘看向他,用“我跟你不熟”的眼神提醒他,他倆之前的齟齬還沒算完呢。
唐敘則表現得很坦然,仿佛絲毫沒有接收到段梓棋目光中的信息。他探身拿起段梓棋麵前扣在桌麵上的書,看了眼封皮兒,“喲,《荊棘鳥》,這本書我去年看過,拉爾夫最後如願以償地做了紅衣主教,但他直到最後才知道戴恩是他的兒子,結局是個悲劇。”
唐敘發表完自己的演講,用一種類似於得意的神情偷看季懷槿的反應。段梓棋現在閱讀的書,他去年就已經看過了,還清楚地記得所有情節,這不恰恰說明他比段梓棋要厲害得多嗎?就像他唐敘在各個方麵的表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