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你怎麼可以一大早就把家意帶到這裏？濕氣這麼重，他又穿這麼少，萬一病了你擔待得起麼？”傅雲棟的臉上陰雲密布，一隻手捏得我胳膊生痛。
我莫名被他沒頭沒臉訓了一頓，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下人，心裏的火氣直竄了上來，偏他說得又不是沒有道理，又隻得將火氣壓下，朝著仍蹲在一旁笑得像隻狐狸一樣的傅家意扔了一個白眼，都是這臭孩子害的。
“二哥，你別生沈老師的氣。是我讓她帶我來的。”家意說著便要站起，傅雲棟忙放開我扶住他。
“說過多少回讓你不要一大早跑出來。真想出來，也可以讓阿菊推你出來。”傅雲棟又道，“萬一——”
我忍不住瞟了他兩眼，先前真沒看出他如此玩世不恭的一個人，對這個堂弟卻是如此上心，那之前我看見他提及家意時那種怨恨的神情又是為了什麼？還是他隻是裝成如此？
“好啦好啦！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倘若真要我一直躺在屋子裏，還不如死了算了。”家意低叫到，仍是一臉的嬉皮笑臉。
“又亂說話！阿菊，”傅雲棟斥道，轉身叫身邊的下人，“扶侄少爺回屋，看好了，別讓侄少爺亂跑。要是侄少爺哪裏不舒服，你就不用再呆在這裏了！”
“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是了！”家意扮了個鬼臉，扶著阿菊往屋裏走去。
“我也回房了。”我轉身也要跟去，卻被傅雲棟拉住。
“沈小姐，我還有話和你說。”
我隻得站住，低頭等他訓話，心知自己一大早就帶著家意跑出來的舉動確實不妥。
“沈小姐，我不管你來當家庭教師的目的為何，但是有三件事情請你務必謹記。一件事情，家意是家父的心頭肉，倘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保不了你。第二件事情，傅家的家規是，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你隻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你尋親的事情我自會幫忙，其他的，請不要多打聽，也不要多關心。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家意還是個孩子，請不要讓他對你產生過多的不必要的依賴感。”
我倏地抬頭，為他言語裏的話外意思而感到羞辱，而他嘴角的那抹嘲諷之意則更讓我怒氣上揚。我瞪著他，好容易才克製住聲音裏的怒意，一字一句地道，“傅公子，我竟不曉得您如此善忘，但我也有三件事情望您務必記得。第一件，我是您請來的，不是我自己硬要來的。第二件，我尋親的事情，求的是令尊，不是您，不必您多費心。第三件，家意是個孩子，卻不是個白癡，請您不要用您對他的方式來要求我。他若真要有什麼事，我也是決不要您保的。還有，令尊貴為三省元帥，以您的家世，想必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也是知曉的，您既請了我，難道這點度量也沒有麼？”
我連珠炮地說完，方才停了下來，本以為他會發怒，然而他卻隻是望著我，好一會兒，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可眼角卻笑了起來。我被他這意料外的反應弄得有些愕然，火氣退了下去，緊隨而來的反倒是不知所措了。
他突得歎了口氣，道，“原來修女的嘴巴都是這麼厲害的。”
我無語，瞪視他半晌，反唇相譏道，“彼此彼此。”
他終於笑出聲，“好啦好啦，傅某甘拜下風！傅某恭請沈小姐用早餐。”說著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白他兩眼，越過他往屋子走去。
用過早餐，子捷被司機送去學堂，傅雲棟去了辦公廳，家意早上似乎累了，還在房裏躺著，剩下我們幾個坐在客廳裏喝茶打發時間。傅雲棟走之前交待得清楚，家意這兩日身體剛好些，不用太勞累他，若他需要，便念些書給他聽，若不需要，便隨我，隻要子捷回來之後補習英文即可。我聽下來，這實在是個美差，簡直就和富家大小姐沒大差別，甚至比起在姨父家裏時還無所事事。也難怪之前的家庭教師會和傅雲棟不清不楚，整日裏吃飽了喝足了沒事幹，不發生些風流豔事倒稀奇了。
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聊起來，側目看看程以晴和傅佳音，竟是標準的大小姐姿勢，一個在繡花，一個在念書，房間裏安靜得幾乎連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本想聊聊天，倒也不曉得從何聊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