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吱聲。初始聽她隻談傅雲棟,卻並不談及程以欣自殺一事,自然不去點破。但聽到後來,竟覺得她是有心說給我聽的,似在暗示我不要和傅雲棟牽扯到一起,心裏沒來由地不舒服起來。傅正亭是我的父親,傅雲棟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不會和他有所牽扯,但是,她如此含沙射影地提醒我,總是讓人覺得有些沒臉。我隻作不知她的用意,陪著笑了會兒,便說道要去外麵看看程以航他們畫畫兒。
“我自小在英國長大,學得竟是些西洋玩意兒,倒真沒見過水墨畫要怎樣畫。”
程以晴微微一笑,“去看看挺好,便是跟著學學也無妨。我就不去了,昨晚上睡得不甚安穩,想上去歪一會兒。”
“學就不必了,想來這東西也是要有些天分的,我隻是在邊上看看,也不會打擾他們。”我站起來,看著她走上樓,才往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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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後院,遠遠地就看見他們兩人站在一張長條桌前,傅佳音低著頭正在畫什麼,程以航站在旁邊俯頭看著。一高一矮,一個筆挺,一個柔媚,在一片花海的映襯下相得益彰,倒真像是一副現成的水墨畫,好看得緊。我突然心裏浮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竟覺得自己若是走過去便成了多餘的。
我停住腳步,站了一會兒,正待轉身走開,偏巧程以航抬頭望見了我,此時再走倒顯得刻意了,隻得走上前去。
程以航微笑著看我在他麵前站定,開口道,“cherry沈來賞花?”
“不是,我見程先生教傅小姐畫畫,便想來偷師。”我玩笑道,一邊探頭去看傅佳音的畫。她一幅畫已畫好了大半,正在為一朵菊花勾勒花瓣線條,被我湊過去,大約驚了一下,手一抖,筆尖落得重了,顏料就在宣紙上暈染了開來。我忙一疊聲道歉,“真是對不住,我太莽撞了。”
傅佳音雖未惱我,但臉上仍帶了點懊惱。我不好意思極了,又不知如何彌補。正暗悔間,一旁的程以航探過身來看了看,伸手拿過傅佳音手裏的毛筆。傅佳音側身往邊上讓開,讓程以航站到自己原先站的地方。我看著他往顏料盤裏沾了些更濃的顏色,抬腕在那暈染開來之處折轉點畫了數筆,竟將那原先的一團顏色變成了一隻翩然起舞的蝴蝶。
“真是好看!”我忍不住拍手叫好,“我今日算是見到什麼叫做妙筆生輝了。”
傅佳音也在一旁微笑道,“正是。以航哥這幾筆雖是修補,竟是比我原先畫的還要好,整幅畫也生動得多了。”
“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真是抬舉我了。”程以航放下筆,笑道。“佳音近來也確是長進了不少,看樣子我很快就沒的教了。”
“你這是誇獎我還是損我呢?”傅佳音露齒一笑,嗔道。
認識傅佳音以來,我幾乎未見她笑過,此時竟見她笑了兩回,算是稀奇得緊了。轉眼見程以航也衝著她笑,又覺得自己多餘起來。便想著回房去看看家意。但剛要轉身,即被程以航叫住。
“cherry沈不是說也想學?”
我呆了呆,忙搖頭,“哪裏哪裏,我隻是看著好看,哪裏有這個天分。”
“不打緊,反正我已經教了家意和佳音,不在乎多教一個。今日佳音也學得差不多了,我來教你好了,權當我先將你的恩情歸還一些。”說著他便不由分說地將我拉到桌前,塞給我一支毛筆,自己也拿了一支毛筆,一張幹淨的宣紙,邊講解邊給我做起示範來。
我有些苦笑地看了看旁邊的佳音,她已收拾起自己的畫,揚手叫立在不遠處的下人過來拿走,自己則坐在了邊上的椅子裏,眼睛卻望著花圃,又恢複了先前淡淡的神情,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我回過頭,看了眼俯頭講得很認真的程以航,幹淨的側臉在陽光下好看的竟有些刺眼,吸了口氣,也轉過眼看向桌上的畫,認真地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