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1 / 1)

“呃,她也是有期的姨媽。”我吃了一驚,“初九”是姨媽的閨名,隻在很小的時候曾聽家中的一個老奶媽叫過,但後來姨父責令不許任何人再提這個名字,所以等到老奶媽過世,就再無人知曉,所有人都隻喚姨媽“沈艾倩”。我當時年紀雖然很小,可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有趣,便一直記在心裏。如此想來,“九月”也必是閨名,外祖給女兒取名字也真是省心得緊,兩個名字並在一起就成了“九月初九”重陽節了。不過令我吃驚的是,傅正亭竟會如此清楚。但轉念一想,也是,他畢竟曾經娶了沈家兩個女兒,對沈家其他女兒的名字清楚也就不奇怪了。思及此,我提起媽媽的名字時倒是留了心注意傅正亭的表情,“家母閨名單字怡。”

但他此時並無特別反應,隻是蹙眉想了想,半晌才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小怡,難怪了,小怡長得是很像她。啊,”他又看了看我,“我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才十六歲,是了,就是和你現在差不多的年紀。我還以為她已經——”他停了停,又道,“想不到,竟然連女兒也都這麼大了。”

我笑了笑,心裏也有了些了然,難怪人人都道我長得像媽媽,看來是真的像。隻是不曉得我的生母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不過,既然沈成陽是沈小姐的外祖,不知為何沈小姐未從父姓?”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原本前傾的上身重又靠了回去,聲音也恢複了平靜。

“因有期自幼喪父,多虧姨媽姨父收留,便隨了外祖家的姓。”我垂下眼簾,撒謊道。

“咦?”他訝異地挑了挑眉毛,隨即唏噓道,“想不到小怡也是個苦命人。”

我心裏冷笑了一聲,隻怕不曾嫁給他的媽媽倒是個有福之人。而我的生母和姨媽才是苦命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如此說來,沈小姐的姨父是孔之繁了?”

“是。”我點點頭。

他揚了揚嘴角,未再問下去,書房中突然靜了下來。我看著他的目光不再在我身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腦海裏又開始糾結起來,不曉得該怎樣引他說下去。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有期聽說有位姨媽曾嫁進大帥府,想來是剛剛大帥提起的那位了?”我不好意思直說有兩個,隻敢提一個。

他的目光重新轉回我臉上,但神情仍有些恍惚。我看著他又不敢追著問,等了片刻,他才回過神,開口時語氣竟有些譏諷,“聽說?方才沈小姐才說不曾聽令堂和令姨媽提起過九月,既然連姓名都不曾提起,又怎會提起這件事情?隻怕是沈小姐從外麵聽來的風言風語罷?”

我的表情想來很是尷尬,他冷笑了兩聲,又道,“大帥府裏自是沒人敢亂嚼舌根,但城裏的人想來早已將我府裏的事情傳得有如說書一般。沈小姐既也曉得令外祖家同我有淵源,我傅正亭也不怕承認,沈家不是有位女兒嫁給我,而是兩位。一個是九月,還有一個——”他停了下來,看了我兩眼,表情似笑非笑起來,突然轉口道,“不提也罷。倒是按輩分排的話,沈小姐也算是我的外甥女了。”

我益發尷尬起來,但心裏總算有了一份確認,按照傅正亭的說法,這“沈九月”似乎是消失了,而非去世,那麼倒是頗為符合傅雲棟對他母親的說法;而另一個沈小姐,隻怕才是我的生母,傅正亭連提都不願意提,也很是符合我生母也至死不願讓我知曉身世的原因。傅雲棟身上的懷表和我的懷表成對,自然也是因為我和傅雲棟的母親是姐妹的關係了。雖然那兩個懷表更像是男女對表,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這個男人,對我生母薄情如斯,我是更不會輕易認他的了。

“沈小姐此番回國是尋親?”他見我不吱聲,便轉了話題。

“是,有期是奉家母之命來尋訪舅父。”我料到他終究會問到,辛虧早有準備。

“哦?”他眼裏光芒一閃,似有些疑惑,“沈小姐想必已去沈家探訪過,應曉得沈家早已敗落,多年前就已物是人非了。”

我忙補充道,“前番有人曾對姨父提起在s城見過舅父,家母近來身體不好,思親情切,便讓有期親自回國尋訪。”

“嗯。”他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兒又道,“既是沈家的事情,傅某自會放在心上,等下我就會讓梁秘書派人去尋查,沈小姐可以放心。”

“謝謝大帥。”我欣喜道,尋訪舅父的使命總算是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也算是對媽媽有交代了。至於其他的,可以慢慢再來。

“隻是,”他語氣忽一轉,“傅某也有件事要有勞沈小姐。”

我一愣,忙道,“有期不敢,大帥盡管吩咐。”

他看著我,沒有立刻接下去,似是在尋思措辭,半晌忽然深吸了口氣,從桌後站了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我。我聽見他低沉卻清晰的聲音飄過來,“傅某接下來要說的話,希望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