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雲的臉色越發詭異。
“什麼？我忘了什麼？你們不要打擾我答卷，我還要衣錦還鄉呢！”
古慕卿冷笑起來。
“是嗎？你忘了自己的年紀，忘了現在的朝代了吧！子進兄，黃粱一夢，不能再做了啊！”
步青雲臉上一怔。
“我，我好像是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就忘了呢…。”
說著說著，竟然大哭起來，年輕的麵孔也漸漸老去生出年輪般的皺紋，一頭烏發也漸漸染上歲月的霜雪。看那樣子，竟然就是當日在湖畔與古慕卿纏鬥的老生。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了，是了，我考了那麼多次詩，屢次不中，竟然鬱結於心，就在這裏死了！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轉眼已經這麼久，天上這輪明月啊，還是這輪明月；可是我，我不是我了啊！”
白蔓君聽著，心裏轟然一響。這就是為什麼，子進不斷寫這首詩；為什麼子進在答前朝的試卷；為什麼子進能看到她和師父。死去的人，障眼法還有什麼用處…
“子進，你，你莫要這樣悲傷！”白蔓君心中酸楚，想要安慰他，又不知如何去安慰。
少年壯誌淩雲飛，到頭來卻如竹籃打水，空留無限悲愴！古今多少壯誌少年，繁華青春，就空逝在了這筆刃考場中啊！
步青雲望著天上明月，喃喃著。
“狀元登朝堂，遲遲不還鄉。
嬌妻欲斷腸，老母淚千行。
名利場，君莫取；歎古今，夢茫茫！”
白蔓君看著步青雲那副悵然的樣子，心中難過。
“子進，雖然你沒有考取功名，可是你總還是嚐過人世溫情吧！再怎麼樣，我白蔓君也是你的朋友啊！”
步青雲將目光投向淚光閃爍的白蔓君，做了一個輯：“蔓君兄，真是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我恐怕還牽絆在這考場中；我恐怕還會害了那些無辜人的姓名啊！我看他們家境富裕，心思不在考取功名上，心中有氣，便束了他們魂魄，要他們每天交替感受極樂與極苦，要激他們好好讀書。現在想來，卻是很不妥啊！”
白蔓君扶起步青雲：“子進，莫要謝我。其實，這個世間除了爭名奪利，還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美好事物啊！”
步青雲看著麵帶淒婉的白蔓君，又看看天上的明月，想到自己忽視了的年邁母親，想到在家中默默支持他的妻子，想到活潑的小兒，想到與他一同奮鬥的同窗，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世間的美好真的很多，隻是他被那功名蒙蔽了雙眼，隻想著登上天子堂，隻想著衣錦還鄉。其實，就算得到那功名，又有什麼用？最美好的，還不是平平淡淡的與妻兒、老母同享天倫，在溪上乘舟賞柳，與知己吟詩作對！
想來，眼前是遍地金黃，心中也是一片空明喜樂。
“名利場，君莫取；歎古今，夢茫茫！歎古今，夢茫茫……”
步青雲甩動衣袂，高唱著，大步走向空中一輪清麗明月，且歌且行，漸行漸遠，身影消失在了夜空中。
白蔓君透過眼前薄霧望著步青雲，隻覺得心中說不出一股酸楚。
“師父，他此番是要去哪裏？”
古慕卿輕歎，悵然道：“走出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名利場，去往哪裏都是好的啊！”
名利場，君莫取；歎古今，夢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