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雙橙紀 (2)(1 / 2)

過了很久我都沒有再去那裏,我害怕見到她。每年的七月七日我都會送一株白玫瑰到那裏,我不知道該寫誰收,隻能讓送花的大媽把花放在門口的階梯上,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收到過那些花。也許她看不到,即使花開的再鮮豔,也沒有色彩。那是一種有著特殊香味的玫瑰,可以發出不屬於玫瑰的香味。我知道有一種氣味,她一定能記起來,因為要記住一種氣味要比記住一個人更容易些。

4

我記不清了我曾經打開過多少把鎖,我從來都沒有失手過,自從我打開過那把鎖後,我的手指開始變得生疏,笨拙。之後兩次進過監獄,被行政拘留。監獄裏的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聳,也沒有見到滿地的蟑螂,每天會有固定的時間段來進行思想教育和勞改。

我知道這裏不會有我的朋友,亦不會和他們成為朋友,唯一說話的機會就是相互借支煙抽,偶爾也會打架,有時候打到頭破血流,隻是為了爭奪半隻煙蒂,我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也不想記起,因為他們馬上就會消失,

第二次被拘留的時候,我失去了工作。這裏的空氣很潮濕,鐵質的欄杆,房間裏沒有窗戶,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其實這裏的生活並不比外邊的差,相反這裏更多出一份安逸。坐在鐵窗前,我想起了我的父親,想起了他在這裏死去的情形,在這裏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渺小,一個人死去,也從來都不會有人去過問,最多隻是大家新鮮幾天,就再也不會有人去記起。姐姐來過一次,她穿著白色的晚禮服,像極了婚紗,在我的記憶裏那是姐姐是最漂亮的一天,她隔著玻璃看我,她說我瘦了,長長的胡子,她不是很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因為頭發太光的緣故,看著一切都不習慣了,覺得還是長長的比較好看。

其實我知道那天她一直都在敷衍,還有很多話她都沒有說出口。

出去以後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姐姐的男友和另外一個女孩結了婚,那個女孩曾經是姐姐的閨中密友,姐姐曾經拿她當親妹妹一樣對待,他們結婚那天,姐姐被邀請過去當伴娘,在那天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在婚紗店租來了心儀已久的禮服,本來她想租那套米白色的婚紗,害怕喜歡的那個男人會生氣,她盡量把自己打扮成漂亮而成熟的女人,她以為有些東西可以挽回。

回到家裏,姐姐很高興,哼著昆曲的小調,做了一整桌的飯菜,我躲在客廳裏,盡量的把電視聲音放的很大,我知道她不喜歡我聽到她哭,最終她比我想象的要堅強。

我們兩個人坐在那裏吃飯,兩個人相對峙而沉默,離的很遠,很認真的吃著東西,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有叮叮當當的碗筷碰撞的聲音。她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碗筷被推翻到地上,她趴在桌子上肆無忌憚的哭了出來,就像一個迷途的小孩。

一個月後,我發現她偷偷的去了一趟醫院,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麵容憔悴。我在她的包裏發現了一張流產的手術單。隻是一直沒有說出口,我知道姐姐不希望把事情說的太明白,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都有著太多的秘密,哪怕是親兄弟,或者父子。其實我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也找過他。在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去,在他結婚後的一個禮拜,和妻子駕車去旅遊,死於一場車禍。她的妻子在車禍中生存了下來,因為腦部的震蕩,淤血壓迫到視覺神經,在半年後失明。

其實很多的事情姐姐都知道,她從來都不願意告訴我,就像我從來都不願意告訴她一樣。我們唯一能夠交流的是,今天的飯菜比起昨天的鹹了一點或者淡了一點的話題。

我在想有些事情是不是會一直重複的發生,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隻是過程不同,而通往的方向都是同一個結局。

我去過那個房間,那個地方也已經拆遷,附近的鄰居說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眼睛看不到東西的女孩。我在房子的廢墟裏看到了那些枯萎的玫瑰,它們安靜的待在牆角裏。或者她一直都待在一個房間裏不習慣出沒的原因,如果她離開以後,還會不會找到那個她要等的人出現。

5

2006年我再次去了新加坡,一切皆因一封匿名的來信和熟悉的筆記。我認識那是楚婧的筆記,清秀而讓人感覺到親近。我住在靠近SUNGEI路附近的一個小區裏,第二天在FortCanningPark外環公路和朋友邂逅,朋友相逢,自然是一番歡喜,麵孔變化亦不是很大,隻是輾轉多年,已經身在異鄉,歡笑亦如往常,猶如初次見麵,初次的感覺已徘然而去,言辭甚歡。說起一些家常和經曆,個個皆是身心飽滿,功不可沒。在朋友中心懷羞澀,打聽她的消息,亦曾聽到支言片語。也是當作笑話,憨笑而過。

朋友在PENANG的一家購物中心工作,說是項目經理,精神的平頭,成功的西服,每次皮鞋都擦的黝黑,頭發上散發出焦油的異味,我一直沒有找到過那種啫喱。因為一直都覺得厭惡,所以記憶猶新。朋友口訴,兩年前見到過楚婧,當時有問及我,都無法知道去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聯絡過。沒有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我會來到這裏,尋找了這麼多年,隻是看到她的足跡。在每一個她所到過的城市裏,似乎都可以嗅得到她的氣息,幻想到她一個人背著單肩包,拿著相機從OXLEYRISE的街道上穿過。灌木的樹葉參天而繁茂,偶爾會屈身撿起幾片落葉,小心放在書本的扉頁裏。記得她一直很喜歡橙子,清爽而具有簡單酸味的青果,總是喜歡孤立,無法與人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