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紅豆引·隔座相忘(1 / 3)

紅豆引·隔座相忘

————薛濤的劍南春色

渚遠江清碧簟紋,小桃花繞薛濤墳。

朱橋直指金門路,粉堞高連玉壘雲。

窗下斷琴翹鳳足,波中濯錦散鷗群。

子規夜夜啼巴蜀,不並吳鄉楚國聞。

———晚唐·鄭穀《蜀中》(其三)

文 劉衛東

【引子】

大曆五年的樂籍女子,大多是胭脂長安,紅豆鴛鴦。唱的是情詞,寫的是風月,唐朝的茶客,士子,都是這些聲樂中浸泡出來的。至於詞句,多是濃豔,隻是一味的蠱惑風情,卻並不曾有六朝樓台那種華美,帶著一絲悲淒。

光緒年間的陳矩在《靈風草堂》的題詞中說:“冰絲鮫綺,巧麗清奇,本良家女,比竹調脂,劈波采霞,光彩離離,詞壇酒壘,名重當時。”這裏,說的是薛濤的美,其實也是在說她的悲涼。

大曆年間的女子,薛濤的曲樂最接近齊梁年間那洛陽花下的輕歌,有傳奇的色彩。濃淡相宜,飛花流水,仿佛這歌亭是永和十九年雪後的茂林修竹,春日長,秋風早,不論朝露還是那鴛鴦草,綠英香砌,仔細的收了扇團,遮住光陰。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薛濤的一生盡管不全是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卻也是愁離斷腸。手中的弦泣唳一聲,看客佯裝無奈,對酒看花,她細影依依。許是花落的悲,相思的苦。

做一個采桑的秦氏女子,北渡黃河的木蘭,芙蓉依寒或者長依明月樓,隔著雲朵望盡茱萸嶺,你看那一年年的風花將老,高秋白露,疊障千重,劍南的美酒喝到了哪一年,那節度使換了哪一人,到了最後豈不還是一樣的空梁燕泥,讓人心頭酸?

【正文】

大曆五年,畫眉人,望早春。

薛濤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年,是一個多事之秋。代宗與元載定計縊殺魚朝恩,杜甫病卒於湘水中,薛濤出生在這個風雲突變的年代,彩鳳帷低,暮色鼓曲,兒女之情常然人有吞聲咽淚之感。

低低的琴曲音塵未絕,西風的殘照尚還能溫暖人心,灞陵的綠楊柳調笑人心,薛濤彈奏唐人的教坊曲,離情之作,每一個音調都是繞著千山萬山,峨眉蒼梧,宛如洞庭月下,楚雲飛碧,巴人夜唱,流浪在巫峽長河中的唐朝士子,會因此而淚沾衣裳。

自幼年隨父鄖流寓成都,流落青燈古祠,江湖鬧市,嫋嫋的長安秋風,不是薛濤在蜀中可以體會的。

蜀中山色美,這美是薄如秋蟬羽翼,氳染著桃花的暗紅,讓薛濤在寒月如鉤的淒涼之地,看草綠雲,朱槿花,過眼皆是無情之物,哪怕是醉倒花間。

蜀中燈火,顏色青青,折楊柳,過劍南,細雨飛花,衣裳嫣然緋紅。以賓客,歌女的身份在這輾轉江湖,侯門,薛濤看這鬆風清遠,大曆五年的雪花,同心蓮葉,劍南城外,商人少婦愁緒滿懷,在客人中坐定,絲絲弦樂,隻是忽覺昨是而今非,可恨年年顛沛流離,這身如一葉紛飛,何不隨著秋風一夢到了長安,待愛花的人折去,也免去了這蜀江春水拍山的恨意。

浣花溪。

這是薛濤閑居的浣花溪,門前流水,筵席送客,浣花紅箋,寫滿蜀中美色。這樣的紙箋,隻有薛濤閑居浣花溪,錦豔紅燭火,門外的秋江水麵桃花低泣,雨後濕紅,倦葉滿院的寂寞中才能漿洗出來。

這是元和五年的春天,薛濤的浣花溪,桃花妖嬈。

“桃花紙箋,不知你是否能明白這浣花溪的河水,杏花開了,杯酒愁眉,寫下我心頭的酸楚”。

薛濤的彩色紙箋,正是人麵桃花相映紅,燕雀聲聲離去,蜀中客望長安,寂寥的人兒在繡鳳凰,作鴛鴦,柳腰憔悴,花裏暗凝眉。紙箋上寫的是相思意,隻是沒有離恨的落草。筆跡娟秀,還是那樣的情深意切,隻恨春衣褪色,閑事長如絲線,不能脫得身來。

於是,隻好尋樂這蜀中的綠嫩植物,采下枝頭的露珠,柳枝黃鸝,陽光細細的散落在薛濤的肩頭,即使穿的是舊衣裳,也帶著桃紅,杏青這般可愛的顏色。

桃紅箋,寫的是大曆五年的長安雪。彈唱木蘭花的唐朝歌女,手指輕輕撥著竹弦,這心是不分春夏時節,秋冬光景,半雨半晴,花下青草,流螢撲窗,往事裏的舊歡新夢,梅花冷落,門前的蓮塘畫舸,仿佛都是應景而生。

薛濤出生的世界,滿眼的蕭瑟,飛花,燈深影亂。城門外人來人去,不知去往何處。雕梁燕語,弄妝梳洗,草萋萋,馬嘶鳴,光景並不平坦。在這浣花溪看花落子規,紅窗殘夢,用桃花色紅箋寫了書信,寄於客人,每一句頗是情厚味長,值得仔細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