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帝都水邊多麗人,花桑江上輕舟畫舫,穿梭如織,岸邊的青絲閣立於江畔,輕紗絲幔飛揚,琉璃玉瓦上飛燕落巢,風鈴聲聲,如珠玉濺水。
閣樓的女子或立窗前,或於房中弄琴,品茗觀棋,好一派春光滿帝都。
若問這帝都有何好去處,無論平民百姓或是王孫貴胄那都要點到一處,那便是花桑江畔的青絲閣,此閣乃京都第一伶人館,裏麵絕無男子,生旦淨末醜,全部都是由女子裝扮,美人玉娘比比皆是,花旦與青衣最為貌美。
梳妝鏡前,我為自己挽上最後一縷青絲,用花鈿綰好,再簪上銜珠金步搖。青絲館,當館裏的伶人到了上台開場時,便要綰上所有的青絲,以喻及笄。
手執烏金眉筆描上黛眉,遂拈一張紅紙,微啟雙唇,輕輕地抿了抿,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嘴角淺淺地笑起來。原來,戲子紅妝,竟是這般滋味。
“流光。”身後,妍玉解開戲服的裙帶,示意我換上。
我喜滋滋地舒展開雙臂,妍玉和如夢替我換上戲服,一個人為我係好衣扣,一個人為我掛好佩綬羅帶。
穿好戲服,我收放自如地將長袖彈出,長裙曳地,我看著鏡子轉了一圈。
為了今天,我已經等了十八年了,十八年太長了,幾乎可以媲美莉蘇兒的青絲了,她的頭發可是整個館裏最長的,我曾經淘氣地趁她不備抽掉她的簪子,那頭發,那架勢,嘖嘖,遙看瀑布掛麵前,飛流直下三千尺。
青絲館的館主坐在屏風後,我繞了過去,輕斂衣帶,朝她一禮,客氣道:“流光多謝館主十八載來對流光的恩德,流光無以為報,請館主受流光一拜。”
館主欣慰地點了點頭,雖然已是暮年,可身段不見絲毫改變,容貌雖不驚豔,卻溫潤如玉,自有一番風情。
她開口道:“流光,雖然這是你一次登台,切莫緊張。”
“流光現在很輕鬆,館主請放心。”我乖巧地回應,緊張,緊張,怎麼可能,笑話。我怎麼是可能緊張,那是一定以及非常之緊張!
“好,待會看你表現。”館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便出去了。
“呦,流光,什麼時候嘴皮子這麼利索了。”如夢拍上我的肩。
我鄭重其事地申明道:“我的嘴皮子向來利索!”
“流光,看你真的是長大了。”妍玉溫和地笑道,她長我幾歲,在館裏向來最寵溺我。
聽到妍玉的讚歎,我心裏十分之高興,嘿嘿笑道:“那是那是,這可是我前幾日特地從妙舞那裏背來的台詞。”
妙舞也是館裏的新伶人,也是前幾日登台的。我以為妍玉還會再誇讚我一下,結果隻看到她和如夢的嘴角抽了抽。
從那天起,我終於知道了妍玉的一個秘密,她對誇獎很吝嗇,絕不誇第二次,嗯,還有一個,那就是她的詩詞還學得不夠多,連幾個讚美的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