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3 / 3)

“你拿不動?我跟你去!”嚴振宇立起身。林天雨連忙說:“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臨走白了我一眼。

“能粘老賀嗎?”沒人理我。

隻好吃飯了。君茹的菜比我哥做的好吃多了,可我得撲在桌子上,抻長胳膊才能夠著,他們兩幾乎同時捏住碟子沿兒,又都象觸了電一樣縮回手,嚇得我也不敢動了,沉了會兒,

還是嚴振宇端起兩盤菜,擱在我麵前。

我吃的正香,君茹突然問:“什麼時候走?”音兒特細。

“明天”。聲兒也不高,我豎起耳朵才能聽見。

“明天什麼時候?”

“七點的火車”。

君茹掃了我一眼,壓低了嗓音:“我送你”。

“快別!”嚴振宇說:“我懶得看你,耷拉個臉子,哭哭啼啼跟吊喪似的”。

君茹姐姐半天沒出聲兒。就聽嚴振宇不耐煩的說:“哎!我說,你現在就擺出這個樣兒來,早點吧?等我真的英勇就義,或者叫雷劈死,再哭也不遲!”

我抬頭才看見君茹淚流滿麵,瞪著他,帶著哭腔說:“嚴振宇,你怎麼這樣?隻不過一句氣話,你就這麼不依不饒?”

振宇一裂嘴笑說:“得啦!我明天就走了,咱們別鬧的不歡而散。君茹,來!”他端起酒盅:“恭喜你,考上大學!我祝你前程似錦……好早日飛過太平洋。”一揚脖幹了。

“嚴振宇!我想過的好日子,有什麼不對?一家三代擠在一間屋裏,排隊上公共廁所,憑票兒買衣服,吃飯都有定量,這種日子我過夠了!”一句比一句調門高。

嚴振宇靜靜的聽著,看一眼君茹,歎口氣說:“沒錯!外國是好,聽說美國老兒養條狗的花消,丁咱國家一個工人一月的工資還多。不過,它住的再闊,吃的再好,打扮的在再花哨,至多還是被鏈子拴著的一條狗!”

我要笑,一見君茹嘴唇直哆嗦,又憋回去了。

君茹咬牙切齒的說:“好硬的嘴!就你有骨氣,你看看你,不考大學,能有什麼出路?一臭當兵的,還有什麼出息!”

啪的一聲,君茹姐撲通伏在桌子上,就見嚴振宇跳起來,吼:“我就是一臭當兵的?怎麼啦?我樂意!你管我?”他聲嘶力竭的樣子,把我嚇傻了。

林天雷突然衝到君茹身邊,一臉急切的慢慢扶她起來,君茹嘴邊,淌著血,半邊臉腫了。

林天雷看了,眼裏冒火,嘴裏冒煙,狠瞪著嚴振宇,恨不能眼睛裏射出利箭。

嚴振宇靠著欄杆,死死盯著前方,臉色白裏透青,氣喘籲籲,渾身哆嗦個不停。

君茹姐姐突然立起身,連林天雷也嚇了一跳,她擦幹血,走了。

林天雷,目送她下樓,然後回屋,狠狠把門一摔。

嚴振宇一個激靈醒了似的,四下看了看,突然盯住我,我向後一縮,打個冷戰。

他目光調開,看向別處,過了會,他又看過來,還向我招手,我那裏敢動?

他歎口氣,打身後摸出一隻鉛筆盒,向我遞過來。我緊張的,不知道去接,他便把鉛筆盒輕放在桌上,推到我近前。然後垂頭喪氣的走了。

嚴振宇走了,我就更盼著早一天上學。

終於盼到這一天……我早早就跑到學校,大門還沒開呢。我扒著門縫往裏看,操場好大!樓房真高!大門裏的一切都那麼神秘,陌生,有那麼大的想象空間。

當我上完第一節課,我還沒弄明白,上學就是這樣……

“手背後,坐好!看黑板!讓老師看看哪個同學坐的直!”

“那位同學,你!就你!你是不是叫林天雯!坐好!手背後”。

“林天雯坐正了!”

“林天雯,起立!不會坐著,就站著!”

“林天雯!站這還不老實!不嫌害臊!同學們,千萬別跟她學!”黑板上方寫著八個大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就想坐的再直和這八個字有什麼關係嗎?

書包塞滿了書,斜挎在肩上,勒得我酸疼(後來林天雷告訴我那塊肉學名叫斜方肌)走出校門,我回頭看看這兒,想我什麼時候才熬到頭呀!

從此開始了我的“苦難曆程”。

挨批罰站,家常便飯。 去辦公室就象串門一樣,偶爾也去教導處作客。他們總是說:“林天雨是你哥?你哥多懂事!那孩子穩當極了。學習還特別好!他這個妹妹怎麼這樣呢?淘的出圈兒了,別說女孩,教那麼多年書,就是男孩,還真沒見過象她這麼淘的!”

我總是做出讓老師驚訝的事來三天兩頭請家長:“這孩子打架不要命呀!四年級的男生!楞讓她給打得鼻子淌血,家長都找到學校來了!”活該!誰讓他招欠,踢我屁股!

“您的孩子!太出格了!我們真管不了!三令五申,別爬樹,摔著可怎麼辦!我一眼沒照顧到,學生們就喊老師快看!林天雯上樹啦!我一看呐!你們孩子,正爬在樹岔上呢。我現叫人搬梯子,把她抱下來的!”誰用你們抱,要不是你們叫我別動,我自己早就下來了。

“林天雯!跟你爸說!你自己說!上課幹什麼了!坐她前排那同學也沒惹她,她把臭蟲扔人家衣領裏,上半截課,把那孩子嚇得直哭,她還偷著樂,林天雯!你說你怎麼這麼壞!”希奇!希奇!真希奇!男孩也怕蟲兒!

當時學校裏高年級的男生都玩彈弓,他們射的是黃豆,毫無殺傷力。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的彈弓是振宇做的,大號的,鐵絲特粗,皮筋倍兒有勁兒,用汽車軲轆的滾珠做彈珠,足以打碎人的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