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2)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若在平時嚴振宇說“不行”,那就是不行,斬釘截鐵冷冰冰擲出來的,砸地上就是個坑。可這會……很不堅定,他說這倆字的聲音在抖,心也在抖。

我很緊張,冥冥中感覺碰到了不尋常的事,很害怕,也很好奇,冥冥中知道自己千萬不能動,更不能出聲兒,我乍著膽兒,輕輕用手堵住了嘴。

“不喜歡我了?”君茹顫聲問。

“沒有……”綿軟的。

“那為什麼……”君茹聲音細若遊絲。衣服簌簌的響,動靜很大,還有嗚嗚的,哼哼著,諸如此類古怪的聲音。

急促的喘氣兒聲“……喜歡……可……我……” 嚴振宇似斷似續的支吾著,“可是……你不想出國了?”漸漸的他們的呼吸平和多了,半晌,聽不到一絲聲息。不知是誰,長長歎了一口氣。響起腳步聲,很輕。

“是不是……你覺得我賤?”君茹問。

“沒有!”嚴振宇這次,是斬釘截鐵,他平時的口氣。而且隔了一段距離,不是咬耳朵才能聽見的。一股煙味飄過來。

“那你娶我。”說的很快,好象跟誰賭氣。我心頭一亮,他們要結婚?結婚我喜歡。鄰居家結婚,我總是被借去,給新娘拉紗,不光有糖吃,還有宴席。嚴振宇辦事兒,沒準我還有紅包拿。我支棱耳朵就等他答應了。好一會,嚴振宇才冷笑說:“我還是那個臭當兵的,你要的,我一樣也給不起你。”

“我不在乎了。”君茹說。

“我在乎。” 嚴振宇緊接了一句“今天都是我不對。好在沒出事兒。衣服係上,咱們該接天雯了。”徹底的沒商量。眼前浮現著糖果,紅包,好吃的,就象肥皂泡泡,劈裏啪啦破掉了。

“振宇!”君茹姐姐,顫聲道:“我真的什麼也不在乎了。”她哀求,那語氣很可憐。

“我見過,戰友的老婆來連隊……” 振宇聲音也有點顫,可不是剛才那樣,“領撫恤金,我見過。君茹,我是為你好。”

“你命硬!你不會!”君茹肯定的說。

“是呀!我命硬,不怕我也克死你?”他笑著說的,可聽著怎麼那麼瘮人?腳步聲越來越遠,直挨到聽不見了,我才從丁香樹下爬出來。他們還是在假山上找到我的。我累了,躺在石頭上,我聞到煙味,嚴振宇抱起我來,一路上,我摟著他的脖子,下巴嗑著他的肩膀,迷迷糊糊,迷迷瞪瞪……以至於後來一想起這個晚上,我就覺得迷糊,迷瞪……我覺得奇癢難忍,怎麼抓撓也不解癢,就醒了。已經是早晨了,我發現自己渾身是包,叫蚊子叮的,我馬上用碘酒,塗一個包,記個記號,等都塗上藥了,一數,被咬30多個包!照例,我和嚴振宇去海河(天津市最有名的河,通著渤海)遊泳。我剛脫了衣服,就聽見振宇笑,我問他:“笑嘛?”

他打量著我說:“你自己照照,金錢豹。”

我低頭一看,果然,身上大大小小的碘酒圓圈都變黃了。

中午我們回家吃飯,剛上到二樓,就見君葦推門出來,君葦是君茹的大哥,也是嚴振宇的鐵哥們,乍一見,分外親熱,君葦頭一句就問:“吃了嗎?”這句話,老外都會了。嚴振宇也不客氣:沒呢。你請?

“我請就我請!走!吃兩盅。” 君葦豪邁的說,就跟他多闊似的。嚴振宇垂下眼睛,看了看我,君葦也明白說:“捎上,都捎上,一快兒。”嚴振宇問:“怎麼今兒那麼閑了?”

“請假呀。” 君葦一拳頭搗在他胸口上“你好幾年才回家一趟,我說嘛也得跟你喝一盅呀。”嚴振宇不信,撇嘴一笑而過。擱振宇的意思,就吃碗牛肉麵,或者羊肉串兒,可君葦死活也不肯,放過幾家狗食館兒(就是路邊的小飯館兒,規模就象《水滸傳》裏,三碗不過崗的那家飯館).多走幾步,挑了家較上檔次的清真飯莊.到飯點兒了,一樓人多,誰都知道振宇好清淨,就上二樓,人少,嚴振宇揀了個旮旯坐下來。點菜時,君葦說:“別給我省錢!”嚴振宇捧著菜譜,眇著君葦說:“你放心。叫你這個月都別想過!站解放橋上喝西北風兒去吧!”頭一回,我聽見他一句話裏,說了那麼多個字。後來才知道,不是他貧氣,站解放橋上喝西北風兒是有典故的。

話雖然這麼說,振宇還是口下留情,點的都是實惠而不很貴的。酒是君葦要的,也不知什麼名兒來著,振宇一聽,急忙按住他的手,說“你真不過了。”

君葦一笑,說:“既然喝酒,就喝好酒。反正喝到自己肚裏。你甭管了。”嚴振宇很過意不去。我讒的眼都藍了。菜剛上,我就下手,我很知道這不符合酒席麵上的規矩,不過什麼規矩到我這兒,全部失效。有時候我想:其實作小孩,挺好!君葦還給我斟了杯酒,喝完了,還要。他們說話,喝酒,布菜,程序很麻煩。我呢,一張嘴,就是吃和喝,聽他們感歎酒好,已經好幾杯下肚了,我還是沒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