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讓我們彼此依然不屑一顧 (1)(1 / 2)

我與申相識的時候,彼此還是少年。那年申轉學而來,聽說,是因為打架早戀,被前一所學校開除了,但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倚靠做領導的父親,轉到我們這所升學率很高的中學裏來。

他一來,便做了我的同桌。我反應強烈,即刻找到老師,說無論如何也要把申從我旁邊調走,否則自己寧肯站著聽課。老師百般勸說,又道出其中秘密,說申的周圍,都是如我一樣一心學習不愛廢話的優秀學生,他即便想要說話,又有誰會理他呢?時間久了,他覺得無趣,自會終止一些不良的惡習,或許你們能夠讓他往好路上領,也不一定呢。我對老師的長遠計劃嗤之以鼻,我根本不相信這樣一個斜眼看人的痞子,會“近朱者赤”;當然,我們也不會“近墨者黑”,是這點自信,讓我最終,停止了上訴,回到原來的座位。

他顯然對我這個戴一副黑框眼睛的優秀生,同樣不屑一顧。上課的時候看見我屢次舉手回答問題,很顯擺的樣子,便撇撇嘴,鼻子裏“哼”一聲,像是一隻蒼蠅,觸到了鼻尖。如果我答對了,老師忍不住表揚我幾句,他的眼角,瞥瞥我神采飛揚的臉,隨即便一臉懊喪地俯身趴到桌子上去,手,很無聊地轉起筆,觸到書本時,發出輕微的不滿的啪啪聲。如果我自信滿滿地站起來,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通見解,老師卻完全否定掉了,他則得意非凡起來,不住地掃視著我,眼睛裏帶著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和惋惜。他顯然很清楚這樣的同情,最能打擊我的自尊和驕傲,那一根根射過來的視線,總是百發百中地,將我鼓漲的自負刺穿,空餘一副疲遝的空殼。

而我,亦是如此。許多的老師,對這樣一個有背景的差生,並不買賬,他們看重的隻是成績,且認定,隻有學習好的學生,才能給他們帶來切實的榮耀與光芒;至於申這樣於升學率沒有任何幫助的學生,多一個少一個,認識與不認識,是沒有多大的區別的。老師們在看到他“劣跡斑斑”的檔案時,就已經在心裏,將他當成了一團隱匿的空氣。我時常地在老師們射過來的冷漠的視線裏,士氣大振,似乎,我無需費一兵一卒,便能將這個對手,輕易打倒在地。我也會在課間十分鍾,借讓老師講題的機會,給企圖在課下招搖的他,抬手一個悶棍。

這隻是小而又小的摩擦,像是高手過招前的熱身,除了讓我們更加地鄙視對方,並沒有什麼更大的作用。我一直以為,我們不過是在兩條互不相幹的路上,走著的人,不論時光怎樣流轉,我們永遠都不會相交,但還是有一次,兩個人射出去的冷箭,在半空,擦著了彼此,迸射出冰冷刺眼的火焰。

那是在一次學期末的總結大會上,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去發言。而他,則作為劣生典型,去做檢討。兩個人在上下台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突然用肩頭攔住我,說,放學後,在教室裏等我。我沒有理他,徑直昂頭走下去。但是那天大會結束後,我還是絲毫不懼地留了下來。我想如果能用拳頭了結我們之間隱形的恩怨,我很樂意奉陪。

隨著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少,我們之間的空氣,也愈來愈緊張,我幾乎聞得見濃鬱的火藥味,蛇一樣,吐著芯子,遊移過來。隻需最後一個離開的人,輕輕關上教室的門,一場惡戰,便會爆發。

可是,並沒有刀光劍影。當最後一個學生,轉身出門的時候,他站了起來,拿起一隻粉筆,在書桌的中間,用力地劃下一道線,然後將粉筆瀟灑地朝後一丟,冷冷笑道:此後,我們誰都不必再丟白眼,各走各的路,各謀各的職,你有你驕傲的資本,我也有我得意的源泉。如果你非要拿你的標準,鄙視我,那或許不久之後,我們也隻能靠拳頭解決。但是,我更希望的,是我們之間展開的,是一場“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他說到這裏,為自己借用的這個曆史詞彙,狡黠地笑了。而我,也忍不住,笑道:好啊,我們此後,非暴力不合作。

我們至此成為不屑一顧的陌生人,再不關注彼此。他繼續他吊兒郎當的生活,我則一心往那更高處飛翔。他依然時不時地惹事生非,依然與每一個優秀的學生形同仇人,但唯獨將我,完全丟進了生苔的陰濕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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