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讓我來!”梁七站在壕邊兒喊著,他彎弓搭箭,箭頭上發著幽幽的綠光。老旦知道那箭頭帶了毒,八成是見血封喉的東西。迫擊炮排卻沒有等他,通通地就放起來,炮彈準確地落在敵陣裏,鬼子們炸翻不少,一下子衝得快起來。塔樓的大薛也沒等他,老旦見衝在前麵的一個軍官腦門噗地漏了,知道是大薛。梁七罵咧咧地放了箭,那箭飄乎乎地飛去,好像不會落地一樣,終於找到個拿著旗子的鬼子,顫巍巍正中胸口。
“開火吧!”陳玉茗命令道。匪兵們歡呼著劈啪射擊,果真是彈無虛發,到了鐵絲網的鬼子一個都站不住,兩邊的機槍陣地都是頻點射,絞肉機一樣撕扯著鬼子的隊伍。任是鬼子喊得凶,衝得猛,竟連手榴彈投擲距離都到不了。
“鬼子,老子等了你們三年!”老旦惡狠狠罵道。
第一戰頗為輕鬆地結束了,鬼子扔下百十具屍體撤退。但僅僅十分鍾後,他們便又發動了衝鋒,這次炮火準備更加猛烈,空軍更加凶狠,衝鋒隊裏還加入了裝甲車。鬼兵連在炮火中傷亡顯著,十多個戰士犧牲了。鬼子的迫擊炮和槍榴彈優勢顯著,他們接近了陣地。但也僅此而已,為了躲炮,陳玉茗指揮兩個排機動作戰,將鬼子放進戰壕裏打。鬼子果然被他們的鬼麵具嚇壞了,稀裏糊塗成了刀下之鬼。但鬼子定是立了軍令狀,一天竟然五次衝鋒,最後一次上來個聯隊長,舉著刀直直地來了。老旦和二子帶人頂到了一線,打了半天後,眼看著頂不住了,就在他要下令撤退時,突然看到幾架國軍的美式戰鬥機在天上繞著。玉茗呼叫了團部,團部呼叫了師部空指,空指叫了飛行員,三架P-40戰鬥機俯衝掃射,結結實實弄死一片鬼子,老旦眼睜睜看著那個聯隊長被打成了好幾截,讓梁七抽空把那小子的軍刀撿回來使。
兩天過去,鬼兵連雖然頂住了鬼子,但損失極大,半數戰士傷亡,彈藥出現緊張。戰鬥過頻,戰士們無法休息,就是不衝鋒,鬼子的炮火也沒停過。這很罕見。
常德的戰況與王立疆預想的非常相似。外圍的深溝壁壘已被鬼子突破,德山眼睜睜地失守。鬼子雖然長途奔襲而至,但是攻城的116師團並無參與途中戰鬥,是憋足了勁兒的,他們就是奔著常德來的。這支部隊擅長攻城,戰鬥力和精神非常驚人,這老旦都看到了,他有些畏懼這樣的對手。在他們不停歇的攻擊下,城門外圍陣地費了兩個月工夫修起來的水泥碉堡和工事炸得七零八落,失去屏障的虎賁將遭受更大的傷亡。
“團部必須增援東門,鬼子瘋了,再來一兩次,俺守不住!”老旦對王立疆說。
王立疆通紅著眼,看著牆上的地圖,上麵被紅藍筆畫得一塌糊塗。他的參謀在一旁愁眉不展,通訊員被彈片崩瞎了一隻眼,另一隻可憐巴巴看著老旦。
“另兩個門的狀況和你差不多,北門更慘,營長和兩個連長已經陣亡,團預備隊已經上去了,現在隻剩下通訊連可以調配。”王立疆回過身來,按著老旦坐下。
“柴團長說了,你再頂兩天……”王立疆幾乎咬著牙說。
“這麼打,俺……頂不住。”老旦說的是實話,“城外堡壘沒了,機槍陣地毀了,戰壕幾乎平了,鬼子有裝甲車,我們的手榴彈不管用,炮兵也不支援……要是不往城裏放,頂不住。”
“放進來怎麼打?”王立疆問。
“俺的匪兵打陣地戰沒優勢,打爛戰能鑽能砍,個個都是好手。”老旦對此頗有信心。
王立疆站起身來,走來走去,一張黑臉像在冒油。
“放!”他猛地回頭說。
戰役初始,遠途而至的鬼子顯然沒把常德城裏這支守軍放在眼裏,經過外圍一個多月的戰鬥,日軍摧枯拉朽般幹掉了近五萬國軍部隊。國軍整個連、整個營,甚至整個旅被全殲或者俘虜,還打死了兩個少將師長。鬼子們自然驕傲,覺得像長高了一截,長沙城的挫敗忘到北海道,常德地圖像一個可口的中國粽子,剝去它的皮咬上一口,美美地吞到肚裏,像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打掉常德,這次戰役便可告勝。它又是楔入國軍防線的一柄尖刀,時刻能威脅國民政府的最終腹地,並將他們逼離和東南亞盟軍的聯係。眼看著這座兩千年的古城就要成為皇軍的戰利品,第13軍團的將士們怎不神氣活現,士氣高漲。
日軍116師團第一支部隊喝著清酒,哼著家鄉的小調,掛著生紅薯和手榴彈,悠閑地欣賞著塗家湖兩邊的景色,他們大大咧咧地跳下衝鋒舟,朝湖裏撒完最後一泡尿,威武地衝向常德城,不曾想到這枚粽子竟如此之硬,崩得滿口牙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