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被共軍俘虜(3)(1 / 2)

老旦忙站起來,走去抱著武白升的武老二旁邊,他跪下拍了拍武老二,武老二掙了一下,老旦繼續拍他。他抬起頭,看見老旦的眼,鬆開了手。老旦抱起武白升,將他放進個不大不小的彈坑,再看著武老二。武老二點了頭,老旦便用手挖著周圍的土填進坑裏。被炮火炸鬆的表土依然堅硬,但老旦挖得堅決,指尖很快就磨出了血。弟兄們也圍過來向裏推土。武白升那張可怕的臉消失了,不一會整個人就不見了。老旦心中酸楚,十年戰火生涯,終歸屈辱地埋在土下,武白升刨個坑埋了,誰可以給自己刨個坑呢?武白升和兄弟重逢了,這叫死也瞑目了。而自己若離去,誰會去想他家裏還有孤苦的女人和孩子呢?玉蘭讓他回家,又如何能回得去?每一個家都留不住,每一個家也回不得。百死亦不得一生,一生又隻剩飄零,飄蕩成這個樣子,還是逃不出被人砍頭。老旦堆上最後一抔土,見雪花又飄飄落下,心中便泛起難言的苦,眼眶濕了。

幾個共軍戰士見老旦滿手鮮血,眼眶通紅,揀了幾把鐵鍁遞過來。二子死人埋得多了,將這土包拍得圓溜溜的。幾個共軍戰士死命拽著武老二不讓他去,這家夥要背過氣去了。老旦把酒壺放在武白升的墳上,使勁按了按,立起身來。他們放開了武老二,他紮上去大哭起來。

此情景這輩子難忘啊,這種事兒在部隊裏時有發生,老旦還是第一次目睹。兄弟先後參軍,有的是自願,有的是被逼,有的在國軍,有的在共軍。戰時消息斷絕,楊北萬連自己的國軍兄弟都找不到,更不用說國共之間了。半年前有個國軍的排長槍斃幾個共軍遊擊隊員,下令開槍時覺得一個眼熟,等撂倒了上去看時,才發現那人竟是五年沒見的親弟弟,這國軍哥哥當時就瘋了,一天後他坐在弟弟的墳坑前,在腦袋邊兒拉了一顆手榴彈。做兄弟的,還有比這更他娘背運的麼?

“讓開……立正!”一個端槍的兵走來,後麵是一群不拿槍的。

十幾隻腳走到墳頭旁邊,有人和兩個兵問了幾句,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對還跪在地上的老旦說:“你是這個營的頭?”

“俺是。”老旦頭也不抬地應道。

“站起來立正說話!”旁邊一個聲音喊道。老旦卻沒動,隻看著武白升的墳。

“算啦,帶他們三個過來,了解一下情況。”長官說完扭頭就走。一支槍在老旦背後頂了頂,老旦憋著氣站起來,拉起二子和楊北萬,跟在那群人後麵。

“咱倆完球了。”二子說。

“完就完吧。”老旦背著手說。

營房裏站著兩個拿槍的兵,還坐著三個沒紮麻繩的。帶他們進來的那人說:“問問吧,是我們對麵的。”說罷他徑直走到後麵坐下了,端了杯水看著牆上的地圖。

“你是什麼部隊的?”中間的長官問了話。

“報告長官,國民革命軍第14軍386團3營。”老旦立正了道。

“哦?久仰大名啊!啃了你們這麼多天才打下來,你本事不小啊!”

共軍長官靠進椅子背,不陰不陽的。老旦不知該怎麼回答,幹脆站著不動。這共軍長官穿著和士兵一樣肥嘟嘟的棉襖棉褲,臉上汙垢雖少,卻是一嘴的黃牙,褲襠的尿門兒少了顆扣子,堆滿抖落不幹淨的尿堿。他沒有標明軍銜的標誌,除了肚子大點兒,把他扔在大頭兵裏也分不出來。

“叫什麼?”旁邊一人問。

“報告長官,老旦!”每當有長官問話,最難堪的就是這個時候。

“老什麼?”黃牙長官側過耳朵。

“旦!就是球的意思。”老旦咬牙說道。

這幾人笑起來,一個正要喝水,噗地一口噴了出來。

“你這名字真稀罕……為什麼你不跑?你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兒啊?你們後麵還有八萬多人哪。”

老旦閉嘴不答,到這份上死都不怕,他不太想受這侮辱和折磨。

一個長官摘下老旦係在身上的包,在桌子上抖開了,快磨禿的梳子和幾個軍功章叮鈴當啷地落了下來,引得端槍的戰士都嘖嘖起來。黃牙長官隨意挑著,又拿出了青天白日,問道:“當兵好多年了吧?”

“十年了。”老旦並不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