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糾纏於殺敵,要占領陣地,告訴大家沉住氣。”王皓補了一句。
傳令兵去了,王皓卻仍在看望遠鏡。“就這樣了?就這樣了?”他顯然不信。
老旦果然言之過早。衝進去的幾個連剛在村子邊建立了橋頭堡陣地,機槍還沒支上,國軍就發動了反衝鋒。一群光著膀子、精壯強悍的敢死隊員一人一挺機槍撲了過來,有的抬的竟是沒了架子的重機槍。這強大的機槍火力令人咋舌,他們徹底壓倒戰士們的衝鋒槍。戰士們隻能將手榴彈下雨般甩出去,國軍敢死隊人仰馬翻,仍狠硬地衝上來。一個火焰噴射兵衝到了3連陣地上,命也不要地站在高處,朝著擠在兩個彈坑裏的人群就是一頓狂噴。望遠鏡裏是一幅恐怖的畫麵:十幾個戰士渾身大火,慘叫連連。快燒死的3連長猛撲上前,死死抱住了這瘋了的火焰兵。他定是拉開了手榴彈,二人炸爛了也沒分開,兩條胳膊還纏在一起,但火焰桶引爆了,這倆這才消失不見。陣地上火海處處,不知多少人被燒成了焦炭。肉搏業已展開,二子沒帶刀,不知拿著什麼在打。一個國軍軍官砍著個著火的戰士,老旦操了句娘,他扔下望遠鏡,血氣猛地上了頭。
“日你媽的!通訊班,都跟老子上去!”
王皓嚇了一跳,見他拎起衝鋒槍和刺刀就要出去,忙一把抓住說:“你幹什麼?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走了誰指揮?”
“都這樣啦還指揮啥?上去弄就是了,這一仗必須拿下來!於你於我都要拿下來,俺可不想讓打佯攻的倒得了頭彩!”老旦一步出了壕溝,“你留在這兒,俺要是壯烈了你指揮!”
說罷,老旦徑自跑去,幾個通訊班的坐不住了,拿著家夥也跟了上去,壕溝裏幹幹淨淨,隻剩幾個看熱鬧的廚子。
“你們看啥?都跟我來!”王皓拿過警衛員遞來的槍,一跺腳也衝了上去。“司號員,吹衝鋒號!”王皓邊跑邊喊,可司號員都跑到他前麵去了,他奔跑中的那喇叭吹得斷斷續續,像岔了氣一樣。
兩邊幾乎同時吹起了衝鋒號,調子不一,動靜雷同,卻都有股破釜沉舟的味道,雙方擺出了拚命的架勢。老旦衝上去了,眼前的場麵並不陌生,和武漢江邊兒、常德城裏差不多呢,有的胳膊腿斷了,肚子開了,還有的腦袋沒了。老旦差點喊出殺鬼子的話,可這些滿是血的“鬼子”喊的都是中國話,他不知向誰下刀。衣服染了血裹了煙,兩邊難辨,連獨眼的二子都不知哪裏去了。老旦一著急大聲喊道:“同誌們!總攻就要開始了,為黨和人民立功的時候到了,跟俺把敵人殺下去啊!”
戰士們見營長衝了上來,精神大振,高喊著往前壓去,這一下誰是誰便分清楚了。國軍那邊人頭攢動,一個軍官單手舉著青天白日旗,拎著一柄大號的砍刀衝上來,他嘴裏也沒閑著:“弟兄們!成敗在此一戰,不成功,便成仁。報效黨國的時刻到啦,跟我殺!”
國軍被壓下去的勁頭又撐起來,兩軍殺成一團。雙方不再開火,想打也來不及換彈匣,拿冷兵器殺紅了眼。老旦盯死了那個喊話的軍官,身形有些眼熟。老旦飛速靠過去,他扔掉衝鋒槍,矮身從地上撈起把大刀,猛地從一個土坡上跳將起來,重重一刀劈向該軍官。那人剛砍翻一個解放軍戰士,見一把大刀立劈過來,他嚇得一個後仰,單手一格,雙刀猛烈磕碰,火星中“當”的一聲,他被來刀震得半身發麻,朝後打了個滾才爬起來。他立起身持刀站定,見這凶狠的解放軍軍官也拿著一把大刀,狼一樣盯著自己。他覺得這家夥麵熟,卻想不起來。而他那拿刀的樣子,一眼就看出是國軍教出來的,解放軍這邊可不興玩兒這個,他們都是用刺刀呢。軍官揮了下刀,帶著應戰的味道,他橫起眉毛對老旦冷笑起來:“嘿呦,真是條漢子,舉手投降換了身兒衣服,就能朝自家弟兄下刀了!你媽個逼!你沒臉和老子過招,你這無恥的叛徒!黨國的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