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回到老家,牧野才感覺到一股親切,一些當年給牧野喂過奶、已經成了大媽級別的婦女看到他後,都露出純樸的笑容喊著他的小名,牧野這時就打開自己的一個包,從裏麵捧出好幾把奶糖、果糖,在這些婦女不斷的推辭聲中,倒在她們的衣服上。
老大遠就看到奶奶坐在家門口的牆邊曬太陽,在奶奶旁邊玩耍的一個小堂妹看到他後,連忙撒開腿往牧野這邊跑,喊著牛兒哥回來了,牛兒哥回來了。
回到這層有三間房子的平房的中屋後,牧野看到奶奶和半年前差別並不大,連忙從包裏拿出一個紅色盒子遞給奶奶,奶奶接過來,打開看後,頓時笑了起來,隨即又埋怨他:“這東西這麼貴,你浪費錢幹什麼?”
牧野現在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小姑從美國郵寄過來的,說緊談不上,但也不算寬裕,在學校的花費也和普通學生差不多,既不讓人感到寒酸,也不會有人說他是有錢人。
奶奶手裏拿的是牧野在上海的步行街買的“玉鐲子”,花了20塊錢,一分錢一分貨,牧野當然知道這東西不是什麼稀奇貨,連忙把價格告訴了奶奶,奶奶聽到後,也不埋怨他了,開心地把兩個鐲子往手裏套。
“我爺哪去了?”牧野將包打開,將裏麵的糖果分給來中屋裏的小孩以及鄰居。
“他去山裏了,知道你這幾天要回來,和你大姑父去打搶去了!”奶奶戴好鐲子,將牧野放著糖果的包從桌子上提了下來,往側房走去:“伢子,這是好糖,別吃完了,留幾天過年分給拜年客!”
歲近年關,牧野在灶前燒著火,奶奶在砧板上切著一條臘肉,奶奶說,豬還在圈子裏要過幾天再殺,村裏池塘的魚明天也開始分了,今天就給你下點豪豬肉麵,這豪豬啊,是你爺送你上學回來後,在咱家的田裏抓到的,當時你爺一鋤頭甩過去,就將它打死了。
奶奶開心地講著,將一塊塊曬得黑紅黑紅的豪豬肉放到鍋裏,然後蓋上鍋蓋,繼續說,快過年了,你二叔還在路上,你小姑今年肯定又是回來不了的,出去這麼多年,就回來一次,怕隻有我和你爺死的時候,她才肯回來;珊兒和琪兒現在長得越來越標誌了,你先燒火,我去拿照片來。
珊兒和琪兒的名字分別為蘇珊和米琪,是牧野小姑的混血雙胞胎女兒。
奶奶將一個信封拿了過來,然後從中拿出幾張6寸彩色照片,在牧野麵前說,你看看,這兩個丫頭是不是越長越俊了,和畫一樣,比你二叔那兩個長得好看多了。
牧野連忙說,混血兒一般長得都很漂亮;奶奶歎了歎氣,這兩小丫頭,現在也快有十三四歲了吧,過兩年都要嫁人了;牧野笑道,現在不比當年了,她們要結婚,說不準要過個十幾年;奶奶搖了搖頭,十幾年,說得太怕人了,到時她們都成老姑娘了,誰還敢要她們。
奶奶一輩子沒有出過方圓百裏地,也不識字,平時看電視就喜歡聽一些黃梅戲什麼的,青春偶像劇從來不會去看。而爺爺見的世麵算是比較多的了,奶奶剛才的話在爺爺麵前,也會引起笑話來。
臘豪豬肉,一絲絲的,特別有嚼勁,在奶奶慈祥的目光下,牧野吃完了一大碗麵,然後又去鍋裏舀了大半碗湯,坐在桌子前,就著早上的剩菜,喝了起來。
奶奶眯著眼睛說,伢子啊,你在學校是不是吃不飽,看你半年還單薄成這樣,你爸和你二爸當年日子比現在差多了,身板還那麼硬。
實際上奶奶懂牧野是因為在娘胎裏營養不好的原因。
下午時分,爺爺和大姑父的聲音從屋前傳來,牧野趕緊從中屋裏跑出來,爺爺看到他後,笑道:“晚上吃幹辣子炒兔肉、瓦罐燉山雞!”
兩人收獲頗豐,二十多隻獵物攤在地上,成了一座“小肉丘”。
鄰居們指著一隻紅色皮毛的野兔,都笑著說這種毛皮的太少見了,爺爺就說,這是你們沒見識,當年這種顏色多得很。
剝皮的工作交給了奶奶,這活她幹了幾十年,現在雖然老了,但這點力還是有的。
爺爺最近些年已經不抽汗煙了,抽上了一塊錢一包的過濾嘴。牧野跑進房裏,拿出一條硬包裝的中華煙,遞給爺爺;爺爺一看,就不滿意了,說你買這麼貴的煙回來幹什麼,是不是嫌錢沒地方花;牧野臉一下子紅了,大姑父看在眼裏,連忙道,這也是牛兒的一番孝心,你就別埋怨他了;爺爺笑了笑,接過煙說,這煙這麼貴,以後三天抽一根。
這個春節,牧野過得很開心,提著籃子去村裏分魚,看爺爺和歸家的二叔殺豬;看爺爺幫村裏其他家裏殺豬,一頭豬收二十塊錢功夫錢,年關最多的一天能殺6頭;而在每天早上,爺爺都要上幾根香,表明今天出去要見血光,求祖宗們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