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化胎(1 / 2)

我唬了一跳,忙抓起裸嬰雕像湊到燈下細看。嬰兒腦殼大身子小,五官上尤其是眼眶出奇的大,眼球上麵似乎蒙著一層灰褐色的鏽斑,我也學著老爹的樣子,沾了口吐沫,狠狠的擦了兩下,褐斑抹去了,露出兩隻僵直的眼珠,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的凝視著我……一絲寒意由心底升起,我“呀”的一聲驚呼,幾乎鬆脫了手,緊張的望著父親說道:“老爹,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絕對不是化石。”父親遊移的目光看著我,半晌才開口說道:“這是六七個月大還未出世的胎兒,早年聽說過古時候民間有一種‘石化胎’,大概這就是了,但誰也沒見過。”“石化胎?”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父親又悶頭摳起了毛蛋,不再說話了。我索性打來一盆水,小心翼翼的清理起這尊“石化胎”來。綠苔的一層膜樣的東西洗掉了,裸嬰的身體呈現出了灰白色,看他的模樣竟如同個小老頭似的,皺皺巴巴的腦瓜頂上生有稀疏的黑絨毛,有點雞胸,右手是六根指頭,竟然還長著小指甲。你是誰呢?還沒出世就夭折了,也是怪可憐的,我想。晚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窗外雷鳴閃電,雨點打在屋簷上簌簌作響。湘西夜雨素來纏綿,我側耳傾聽著遠處小河漲水的汨汨聲,慢慢的進入了夢鄉。半夜時分,迷迷糊糊聽到父親住的西屋裏傳來潑水的聲音,我知道他又在洗澡了。父親很愛清潔,不但房前屋後打掃得井井有條,而且一年四季每天都堅持洗冷水澡。唯一令我不解的是,他白天從來都不衝涼,無論天氣有多熱,打我記事兒時起,父親就每晚夜深時獨自在房間內洗澡,而且窗簾房門都遮蔽得嚴嚴實實的。也許是他的駝背怕人笑話吧,我尋思著打了個哈欠,翻過身睡過去了。天亮了,我爬起床來,突覺一陣眩暈,頭痛欲裂,隱約聽得窗外依舊是細雨綿綿,落在李子樹葉上滴答作響。父親已經熬好了稀飯,進屋來發現我有些不對勁兒,他一麵用力揉著我的太陽穴,心疼的望著我,眼眶微微發紅。“好點了嗎?”父親邊揉著同時嘴裏關切地嘮叨著。我使勁兒的甩了甩頭,腦袋裏仿佛針刺般麻酥酥的,這種情形以前從未發生過。“走,去醫院。”父親不由分說的拽我起來,笨拙的幫我穿好了衣裳,陪著我來到了縣城人民醫院。“看來需要檢查一下腦部和脊椎,做一下全身的核磁共振吧。”內科的王主任和藹的對父親解釋說道。我猶豫了,聽說縣醫院來了一台國外進口的儀器,但檢查一次的費用是很貴的。此刻父親輕輕俯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小明,檢查一定要做,別考慮錢。”核磁共振成像室裏,我解下腰帶,除去鑰匙之類的金屬物件,平躺在了工作台上,然後閉上眼睛任由機器慢慢由頭掃描到腳,耳邊聽到一陣輕微的嗡嗡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就結束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結果時,父親忐忑不安的始終拉著我的手,一刻也不願分開。 許久許久,王主任神情古怪的站在診室門口朝父親招了招手。“小明,你等著我。”父親頗有些緊張的說道,隨即站起身來佝僂的走進了診室。不是檢查出什麼問題了吧?我心中狐疑起來,於是便躡手躡腳的來到了診室門前,眼睛貼在門縫中瞧進去……“皇甫,報告出來了,我們在你兒子的腹腔內發現了一個正在發育中的胎兒。”我隱約聽到王主任十分嚴肅的對父親說道。“這怎麼可能啊,小明是個男孩兒呀!”父親漲紅了臉,揮舞著手臂爭辯道。王主任苦笑一下,手指著報告書上的彩色斷層掃描圖像說道:“你自己看嘛,腹腔這裏……”我毅然推門走了進去,王主任和父親都以奇怪的眼神兒望向了我。我睜大了眼睛盯著那張彩色的掃描圖像,果然在我的腹腔裏有一個躺著的胎兒,儀器甚至剖析了胎兒體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小小的內髒器官等都已經發育成了形。“七個月了,是個男嬰。”王主任在一邊尷尬的說道。父親望著我,目光竟然仿佛顯得生疏了。我“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別人不曉得,可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老頭模樣的胎兒,我伸手從口袋裏摸出那個裸嬰雕像,說道:“方才檢查的時候,它就在我腹部上方的衣服口袋裏。”王主任疑惑的接過裸嬰雕像,一麵將眼鏡向上推了推,仔細的觀察了起來。“奇怪,這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骨質雕像,沒理由有內髒的呀?”王主任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父親爽朗的開懷笑了起來,對我擠了擠眼睛,然後扭頭問王主任:“小明的身體還有什麼問題麼?”“腦部和脊椎的掃描結果都很正常,沒有發現異常現象,你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思慮過度?”王主任問我道。“沒有啊。”我搖了搖頭,將那個裸嬰石化胎放回了衣袋裏。“小明,要注意多喝水和休息。”他叮囑道。父親同我離開了診室,臨關門時,我瞥見王主任眼盯著掃描報告,並聽見他在自言自語說著:“這個裸嬰雕像怎麼會有腦電波的呢……”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腦電波?石化胎會有活動著的腦電波麼?我大惑不解了,想起昨晚睡覺時,這個裸嬰石化胎就放在枕頭邊,若是它真能發出某種腦電波的話,便有可能侵入並導致我的頭疼與眩暈,但是,這是絕不可能的。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苦苦的思索著。所謂“石化胎”,理應就像埃及木乃伊一樣,不可能是個活物,怎麼會有腦電波呢?除非它還沒有死……我自己想到這兒,不由得把自己嚇著了,伸手到衣袋裏,觸著那裸嬰冰涼的身體,心裏麵砰砰直跳。“老爹,你先回家吧,我想一個人走走。”我說。父親關切的目光望著我,最後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佝僂著駝背走了。文物稽查員的工作是比較彈性的,上班時間到處溜達溜達也很自然,況且今天是周末,我們那脾氣古怪的老主任搞不好也沒來上班呢。我信步朝城北的城隍廟走去,得找到那個獨眼蕭老頭,仔細問清楚這裸嬰雕像的來曆。雨後的空氣異常的潔淨,吸到肺裏十分的愜意,西山那邊的天空中甚至還出現了一道彩虹,遠遠的掛在天際。城隍廟前那熟悉的油炸臭豆腐味道遠遠的飄了過來,大概是剛剛出攤,油鍋前看不到一個食客。我知道那個蕭老頭平日裏一般都會在廟牆腳下擺攤的,於是便徑直的走了過去。城隍廟西牆下,蕭老頭經常擺攤的地方空蕩蕩的,今天沒有出來擺攤做生意。我四處看了看,驚奇的發現城隍廟偏殿門口拉起了一條黃色的警戒線,有兩個警察站在那兒抽著煙聊天。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兒,我想,一麵轉身走回到炸鍋旁。“老伯,那邊出了什麼事兒?”我問熟悉的攤主老頭。“哦,你還不知道麼?昨晚,賣古董的蕭老頭死了。”攤主壓低聲音悄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