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了解管世昌,知道他的危機應變能力十分低,而且又愛麵子,所以我一直在咖啡廳的一旁等待,直至他離開座位去洗手間,席上隻剩下家晴一個時,我便給錢一個小流氓,把我早已寫好的字條,放到她麵前,好讓她比曆史更早知道他根本不是在牛津生活,亦不認識任何眼科醫生。
在咖啡廳的一暗角,看著自大和沒有內涵的管世昌被家晴揭穿真正身份後,如何為自己辯護,還過分得搬出已分手多年的女朋友作擋箭牌,我除了感到他是個腦袋沒有發育健全的人之外,還感到自己簡直像頭狡猾的狐狸,正在欣賞無知的小鹿如何跌入我早已布下的圈套裏。雖然是卑鄙,但為求達到目的,我知道我別無他選。
看見管世昌離去後,我馬上走到酒店門外,跟附屬酒店的租車司機交易妥當,便一直在門外等候家晴出現。為什麼要跟司機交易,因為我知道以家晴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獨自留在酒店,定會出外四處看看這個城市。再者,她是個不懂方向的人,要她獨自逛牛津這個城市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沒有了管世昌,她定必會聘用司機。而我隻須收買酒店的司機,讓我在這一天代替他的職務,隻要能在這天裏一直在家晴身邊,我便可以避免讓管世昌走近她,避免讓她對他產生任何好感。
隻不過,在門外等了快要半小時了,為什麼還看不見家晴?於是我便回到咖啡廳查看究竟。看見她正在吃另一份午餐,我不禁笑了。差點便忘了我的妻子,每當遇上心情不好時,便要以大量食物發泄心中的不忿,這樣子看來,我的第一步計劃十分成功,她應該已開始對管世昌沒有好感,而且開始討厭他了。
回到車廂外等候了好一會,便看見家晴向我的方向緩緩走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她麵對麵打招呼,我感到有點緊張。不知為何當她定眼看著我時,她的眼睛彷佛像是擁有法力般,令我迷失自我地慢慢舉起右手,伸向她的臉頰。
從前,我是多麼的喜歡,用手輕輕的從家晴的臉頰開始,掃至她的鼻梁,再到她的下巴,所以這刻看見她,便令我不由自主地,希望重複當年這個熟悉的習慣。
幸好家晴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我才從舊夢中蘇醒過來,用手拉開車門。向她自我介紹過後,她竟然是冷冷的登上車廂去。
為什麼家晴突然如此冷漠?難道是我剛才那不受控的動作嚇怕了她?希望不是吧!
汽車在廣場旁停下後,我向家晴說明了如何走向眼科診所的路,但她毫不忌諱自認方向感十分差,要求我跟她一起往目的地去。
已十九年沒有跟家晴像此刻般散步了,此時此刻這樣的情境,不就是我懷念已久的事嗎?而且當她開始打開話題,令我更像從前般,能跟她聊天。從她看我的眼神和她查問我的名字時的語氣,我可以知道她感到我有點像管家昌。幸好,我早在出發前的兩年,接受了眼睛的雷射治療,現在已不須架上眼鏡了。還有,這次旅程我也沒有像以往般穿上白恤衫和卡其褲,而改穿灰色恤衫和黑色西褲。因為,一旦被她認出我便是廿三年後的管世昌,我這次的計劃便不可能成功了。
當我告訴家晴,我的名字叫莫忘時,她馬上問我可知道有一個姓莫的著名作家,我竟笨得響應她說,小叔是首位取得全球文學獎的華人,但其實,他要過四年後才會得獎呢!所以也難怪她一臉愕然的看著我。看來,我跟廿三年前的管世昌真的沒有太大分別,同樣是個不動腦筋的笨人。幸好,經曆多了的我比從前「狡猾」了一點,便馬上端出年齡作擋箭牌,說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便順利令家晴相信了。
接下來,當家晴問,為什麼我要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莫忘」,而我看著她,親口告訴她是為了紀念我已去世了十九年的妻子時,我彷佛感到自己在十分殘忍地親口告訴她,幾年後她便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一時間我更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