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賭,要是你替我走向聖壇,肯定沒人會注意到有什麼不同,”簡說道,“你可以掩護我,做我的替身新娘。”
那位新娘又笑了:“世上所有的新娘看起來多少都有點像,不是嗎,簡?說到底,我們都隻是穿著這些愚蠢白婚紗的愚蠢年輕姑娘們。”
教堂門口的前廊上,光彩照人的莉比姑媽一把挽住簡的胳膊。“真是太激動人心了,親愛的!”莉比姑媽說,“你知道,我訂過兩次婚,但我從來沒結過婚。現在感覺簡直就像我自己結婚一樣!”
簡盯著教堂的木地板,等待著給她的暗示。地板磨損斑駁,陳舊不堪。簡忍不住想,上麵曾經留下過多少勇敢又愚蠢的人們的腳印,他們都同她一樣,義無反顧,孤注一擲。
莉比姑媽柔聲在簡的耳邊說道,“快了!快了!就快了!”整個教堂都回響著她的聲音:“快,快,快,快,快了……”管風琴奏起熟悉的音樂。
走向聖壇時,簡發現自己不是在想簡克,而是想著自己的父母。她記得很久以前,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有那麼一次,父母辦了一場派對(可能是為她父親的一位親戚——某位堂兄?或者是叔叔?——舉行的一次生日派對)。派對開始時,簡上床睡覺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鍾頭了。簡坐在樓梯的最上麵,望著下麵的盛況——母親穿了件低領白罩衫,戴著珍珠項鏈,嫵媚迷人;父親穿著微微起皺的燕尾禮服,看上去有些稚氣。他們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兩個被雇來扮演她父母的人。夜晚將盡時,客人都走了,母親脫下全身衣服,隻剩下一隻腳上的高跟舞鞋,然後她的父母在客廳裏做愛。簡覺得他們的做愛真是當晚最無聊的部分,於是她很快就倒頭睡著了。簡小時候(在矯正牙齒之前)睡覺會發出很響的呼嚕聲。她的父母完事後聽到了她的呼嚕聲,這才發現她沒在自己床上。
父母的說話聲把簡弄醒了。她透過欄杆的間隙往下瞧,但再也看不見兩個大人了。
“你覺得她會不會看見整個過程了?”簡聽到母親這樣問。
“即使看見了,我想她也不懂。”父親回答道。
接著,簡就聽到樓梯井上響起的腳步聲——有人上來了。一秒鍾後,牆上出現了一個人影——這人影究竟是父親還是母親,一時還很難說。事實上,她始終都未曾知曉。因為就在那時,簡決定逃離人影,奔回自己的臥室。
巧合的是,當簡走向聖壇時,她也在考慮采取同樣的行動。然而,隨著仍在演奏的《婚禮進行曲》,簡仍然不能自已地一步一步向前邁著。她突然想到,婚禮上的曲子之所以是進行曲,而不是別的什麼——比方說華爾茲——是有其原因的。
走到聖壇時,簡覺得仿佛教堂裏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了,仿佛這世界上隻有她和簡克兩個人,仿佛簡克能聽見她的所思所想。
簡在想,你並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的全部,那我們的愛情很可能就走到了盡頭。
過了一會兒,簡克回答她: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現在還來得及——
不是的,簡,他打斷她,愛情通常都有盡頭,但在它尚未消逝的時候,仍然是值得擁有的。
這是為了安慰我嗎?
是的。
有一天我甚至可能恨你,簡想道。
但現在還沒到那一天,簡克回答。至少我希望還沒到。
於是簡笑了。過會兒到她說話的時候,她知道該說什麼了。
注釋:
[1] 又稱傳染性單核白細胞增多症,患者會有虛弱犯困等症狀。
[2] 一種二人遊戲。兩人各自伸出右手,手心貼手心,四指相扣並彎曲。各自的大拇指可以自由地左右上下活動,看誰把對方的大拇指摁在下方。
[3] 波士頓郊外的一個居民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