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請問道人姓名來曆,那道人已先自說道:“你們不認得我,我名叫百禽道人公冶黃。七十年前,在棗花崖附近的黑穀之內潛修,忽然走火入魔,身與石合為一體。所幸元神未傷,真靈未昧,苦修數十年,居然超劫還原,能用元神翱翔宇宙。所居黑穀,四外古木陰森,不見天日,地勢幽僻,亙古不見人蹤。積年鳥糞,受風日侵蝕,變成浮沙,深有數丈,甚是險惡。任何鳥獸踏上去,萬無幸理。我的軀殼,便在那一片浮沙之上的崖腰石窟以內。那日剛剛神遊歸來,見一女子陷入沙內,救將起來一問,才知她名餘英男,乃是陰素棠門下的弟子,因受同門虐待,欲待逃往莽蒼山,去尋她的好友李英瓊。見那女子生就仙風道骨,根器不凡。目前又聽人說起,峨眉門下不久有三英二雲,光大門戶。內中有一李英瓊,座下有白眉和尚仙禽神雕,新近又在莽蒼山得了長眉真人遺留的紫郢劍。因為那女子不會劍術,我又正在修煉法體,脫離石劫,不能相送,便指引她一條去莽蒼山的捷徑。那女子走後多日,我的功行也將近圓滿,忽遇多年不見的同門師侄玉清大師打從黑穀路過。招呼下來一談,才知李英瓊早已離卻莽蒼,歸入峨眉門下。餘英男因走捷徑,路遇妖人,利用她去盜冰蠶,陷身冰窟之內。幸得英瓊得信趕去,將她救走。因那冰蠶是個萬年至寶,於自己修道甚有用處,功行圓滿以後,算明時日生克,造化玄機,趕到此地。剛將冰蠶取到手內,便為霜霾困住,連使金剛護體之法,才得勉強保全。如果你二人不至,須要經受七天七夜風霾之苦,過了天地交泰來複之機,風霜稍息,方能脫難。正在勉強支持,恰遇你們二人趕到。我一向獨善其身,對於各派均無恩怨,此番經過數十年石災苦劫,愈發悟徹因果,原不打算相助任何人。隻因自己道成,便即飛升,那時冰蠶要它無用。因玉清大師再三相囑,與你二人相助脫險之德,情願用完以後,送至峨眉,以備異日之用。”說罷,將手一舉,道得一聲:“行再相見。”立刻周身起了一陣煙雲,騰空而去。
石生道:“這位仙長連話都不容人問,就去了。”金蟬道:“他既和玉清大師相熟,雖是異派,也非敵人,所說想必是真。我們枉自辛苦了一場,冰蠶沒得到,真是冤枉。出來時久,恐笑師兄他們懸念,我們回去吧。”二人所采山果,早在風霜之中失卻。天已傍晚,急於回去,隻得駕起劍光,空手而歸。剛剛飛落玄霜洞前,笑和尚、莊易也已飛到。
原來二人照袁星所說神雕昔日得朱果之處尋找,並無蹤跡。產果之地,原在靈玉崖左近,已被妖屍穀辰連用妖法倒翻地肺,成了一堆破碎石坑,更是無有。便隨意采了一些佳果回洞,久候金蟬、石生不回,知此山地方甚大,岩穀幽奇,多有仙靈窟宅,恐防出事,又往山南尋找,盤空下視,哪有蹤影。笑和尚因金蟬劍光帶有風雷之聲,石生劍光飛起來是一溜銀雨,容易辨認,便同莊易飛身上空,盤空下矚。直到天黑,才見金蟬、石生二人劍光自山陰一麵飛來。跟蹤回洞一看,二人手上空無所有,一隻山果也未采到。問起原因,互說經過,笑和尚一聽大驚道:“你二人真是冒昧,哪有見麵不和人說話,就動手之理?聽師父說,各異派中,以百禽道人公冶黃為人最是孤僻,雖是異派,從不為惡。他因精通鳥語,在落伽山聽仙禽白鸚鵡鳴聲,得知海底珊瑚礁玉匣之內藏有一部道書,費了不少心力,驅走毒龍,盜至黑穀修煉,走火入魔,多年苦修,不曾出世。他的本領甚是驚人,而且此人素重情感,以愛憎為好惡。若論班行,照算起來,如果玉清大師不算,要高出你我兩輩。還算他現在悟徹因果,飛升在即,不和我們後生小輩計較,又有借助之處,否則以你二人如何是他的對手?事已過去,下次見人,千萬謹慎些好。”
大家談了一陣,又將采來果子拿了,同出洞外,觀雲賞月,隨意分吃,言笑晏晏,不覺東方向曙。算計還有兩日,便是往百蠻山之時,又商量了一陣,才行回洞用功。
第二日照樣歡聚。因為頭次走快一步,出了許多錯,這次決計遵照苦行頭陀柬上時日下手。直到第三日早上,才一同駕劍光直往百蠻山飛去。一入苗疆,便見下麵崇山雜遝,岡嶺起伏,毒嵐惡瘴,所在皆有。石生第一次遠行,看了甚是稀奇有趣,不住地問東問西,指長說短。劍光迅速,沒有多少時候,便到了昔日金蟬遇見辛辰子,無心中破去五淫兜的山洞上麵。笑和尚因為柬上說去時須在當日深夜子正時分,見天色尚早,那裏地勢幽僻,去陰風洞又近,石生、莊易均是初來,不可大意。雖說諸事業已商妥,必須先行覓地藏身,審慎從事。便招呼三人,一同落下。進洞一看,那幾麵妖幡雖然失了靈效,依然豎在那裏,知道此地無人來過,更覺合用。
四人重又商量一陣。笑和尚主張照柬上所說時刻,將四人分作兩起:由金蟬和自己打頭陣,冒險入穴;莊易、石生隨後接應。金蟬說莊易、石生俱都形勢生疏,妖人厲害,現時縱然說準地方,到時一有變化失錯,反倒首尾不能相顧,還是一同入內的好。莊易凡事隨眾進退,隻石生初生犢兒不怕虎,既喜熱鬧,又不願和金蟬離開,便說他隨乃母陸蓉波在石內潛修,學會隱身法術,又有離垢鍾可避邪毒,兩界牌可以通天徹地,護身脫險,更是極力主張同去。笑和尚雖強不過二人,勉強應允,心裏總恐石生經曆太少,出了差錯,對不起人,便將以前去時情形和陰風洞形勢,再三反複申說,囑咐小心。
那藏文蛛的地方,原有三個通路:一處便是綠袍老祖打坐的廣崖地穴;一處在主峰後麵,百丈寒潭之上,風穴之內;還有一處是綠袍老祖的寢宮,與妖婦追魂娘子倪蘭心行淫之所。那第一處廣崖深穴,自從笑和尚、金蟬初上百蠻山,在穴底被困之時,已為綠袍老祖用妖法將地形變易,因防敵人卷土重來,除在穴內設下極惡毒的妖法埋伏,等人前去入阱外,文蛛業已不在原處。第二處風穴和潭中泉眼,便是禁閉辛辰子和唐石淩辱受罪之所,旁有不少妖人看守。柬上說第一處廣崖深穴布置妖法最密,不可前往,往必無幸。而對於二、三兩處,隻說俱可通至藏文蛛的地方,並未指定何者為宜。笑和尚因為綠袍老祖厲害,業已嚐過,第三處既是他的寢宮,必然防備周密,進行較難;第二處風穴泉眼,縱有他的門下餘孽防守,既能居人,想必容易入內。四人既是同去,到時簡直俱在一起,不要分開,徑由第二處通力合作,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以免重蹈覆轍。各人到了以後,第一步先將護身隱跡的法寶緊持備用,稍有不利,即行隱身退出。
最後一次商量決定,各人聚精會神,先做完了一番功課。挨到亥初光景,不用金蟬的霹靂劍,以防風雷之聲驚動敵人,各自運用玄功,附著莊易的玄龜劍,由最上高空中,直往百蠻山主峰飛去。到了地頭,隱身密雲裏麵,由金蟬運用慧眼穿雲透視。因為飛行甚高,如此高大一座主峰,在月光裏看下麵周圍形勢,竟似一個盤盂中,端端正正豎著一個大筍一般。隱隱隻聽四圍洪濤飛瀑微細聲浪。留神曠觀三麵,俱無動靜,隻有主峰後麵,略有紅綠光影閃動。知道置身太高,縱使將劍光放出,也不易被人看破。
彼此稍微拉手示意,便在距離主峰尚遠的無人之處落下,然後試探著往峰後風穴泉眼低飛過去。那峰孤立平地,四麵俱有懸崖飛瀑。四人落處,恰在主峰以外十來裏的一個斜坡上麵。金蟬用目諦視,果然前麵沒個人影,與空中所見仿佛。當下仍用前法同駕劍光,留神前飛,直飛到峰前不遠,仍是靜蕩蕩的。及至由峰側轉近峰後,才看出這峰是三麵澗流的發源之所。近峰腳處,峭壁側立千丈,下臨深潭。潭側危崖上有一深穴,寬約丈許,咕嘟嘟直冒黑氣。潭中心的水,時而往上冒起一股,粗約兩三抱,月光照去,如銀柱一般。那水柱冒有十餘丈高下,倏地往下一落,噴珠灑雪般分散開去。冒水柱處,憑空陷落。四周圍的水,齊往中心彙流,激成一個大急漩,旋轉如飛。崖穴、潭麵,不時有光影閃動,黑影幢幢。四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七個穿著一身黑衣、手執妖幡、形態奇特的妖人,正分向崖穴、潭心行使妖法。這七個妖人,周身俱有黑氣籠罩,身形若隱若現,口中喃喃不絕。每值幡頭光影一閃,潭心的水柱便直落下去,崖穴口的黑氣也隨著一陣陰風,直往穴內反卷回來。
四人隱身僻處看了一會兒,正想不出該當如何下手。忽聽潭心起了一陣怪聲,那崖穴裏麵也嗚嗚怪嘯起來,兩下遙為呼應,仿佛與那日笑和尚、金蟬在洞中所聽辛辰子來時發出的怪聲相類,聽去甚為耳熟。這時潭麵、崖穴兩處的妖人也忙碌起來,咒語誦不絕口。倏又將身倒立,上下飛旋,手中妖幡搖處,滿天綠火。接著又是一片黃光,將崖、潭兩處上下數十畝方圓團團罩定。為首兩個妖人,各持一麵小幡,分向崖穴、潭心一指。先是崖穴裏麵一陣陰風過處,一團黑氣,擁著一個形如令牌、長有丈許開外的東西出來,飛到潭邊止住。上麵用長釘釘著一個斷臂妖人,一手一足,俱都反貼倒釘在令牌之上,周身血汙淋漓,下半截更是隻剩少許殘皮敗肉附體,白骨嶙峋,慘不忍睹。笑和尚、金蟬認出那妖人正是辛辰子,雖受妖法虐毒,並未死去,睜著一雙怪眼,似要冒出火來,滿嘴怪牙,錯得山響,怪嘯不絕。接著又是一陣陰風,從潭心深穴裏,同樣飛起一個令牌,上麵釘著唐石,身上雖沒血汙,也不知受過什麼妖法荼毒,除一顆生相猙獰的大頭外,隻剩了一具粉也似的白骨架。飛近辛辰子相隔約有丈許,便即立定。
指揮行法的為首妖人低聲說道:“再有一個時辰,師父醒來,又要處治你們了。我看你二人元神軀殼俱被大法禁製,日受金蠶吸血、惡蠱鑽心、煞風刺體、陰泉洗骨之厄,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除了耐心忍受,還可少吃點苦,早點死去;不然,你們越得罪他,越受大罪,越不得死,豈不自討苦吃?我們以前俱是同門,並沒深仇,實在也是被逼無法,下此毒手。自從你們逃走,我們俱都受了一層禁製,行動不能隨心。聽說師父大法煉成以後,先去尋捉逃走的同門,隻要捉回來,便和你們一樣處治,越發不敢冒險行動。我們每日雖然被迫收拾你們二人,未嚐不是兔死狐悲,心裏難過,但是有何辦法?不但手下留情做不到,連說話都怕師父知道,吃罪不起。今日恰巧師父因為白眉針附體,每日須有幾個時辰受罪,上次又差點被辛師兄將金蠶盜走,晝夜用功苦煉,雖然尚未煉化,今日竟能到時減卻許多痛楚,心中高興。雅師叔想湊他的趣,特地從山外尋來了幾個孕婦胎兒,定在今晚子初飽飲生血,與淫婦倪蘭心快活個夠。這時他本性發動,與淫婦互易元精,必有一兩個時辰昏睡。我們知他除了將寢宮用法術嚴密封鎖外,不會外出,才敢假公濟私,趁你二人相見時,好言相勸。少時他一醒來,一聲招呼,我們隻得照往常將你二人帶去,由他淩遲處治了。”
唐石聞言,口裏發出極難聽的怪聲,不住口埋怨辛辰子,如不在相見時攔他說話,必然和那許多逃走的同門一般脫離虎口。就是見麵,若聽他勸,先機逃走,也不致受這種慘劫。他隻管念念叨叨,那辛辰子天生凶頑,聞言竟怒發如雷,怪聲高叫道:“你們這群無用的業障,膽小如鼠,濟得甚事!休看他老鬼這般荼毒我,我隻要有三寸氣在,一靈不昧,早晚必報此仇,勝他對我十倍。你們這群膿包,幾次叫你們隻要代拔了這胸前七根毒針,大家合力同心,乘他入定之時,害了金蠶,盜了文蛛,我拚著軀殼不要,運用元神,附在你們身上,投奔紅發老祖,他記恨老鬼殺徒之仇,必然容留,代我報仇,也省得你們朝不保夕,如坐針氈。你們偏又膽小不敢,反勸我耐心忍受,不得罪他,希冀早死,少受些罪苦,真是蠢得可憐。實對你們說,受他荼毒,算得什麼!那逃走的峨眉小輩必不甘休,機緣一到,隻要外人到此,我便和他們一路,請他們代我去了禁製,助他們成功,報仇雪恨。一日不將我元神消滅,我便有一日的指望。我存心激怒老鬼,使他想使我多受折磨,我才可望遇機脫難。誰似你們這一幹廢物,隻會打蠢主意。快閉了你們的鳥嘴,惹得老子性起,少時見了老鬼,說你們要想背叛,也叫你們嚐嚐我所受的味道。”
這夥妖人原都是窮凶極惡,沒有天良,無非因自己也都是身在魔穴,朝不保暮,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見了辛、唐二人所受慘狀,未免兔死狐悲,才起了一些同情之念。誰知辛辰子暴戾恣睢,湣不畏死,反將他們一頓辱罵,說少時還要陷害他們;再一想起平時對待同門一味驕橫情形,又是這一次的禍首,不禁勃然大怒。為首一人,早厲聲喝罵道:“你這不識好歹的瞎鬼!好心好意勸你安靜一些,你卻要在師父麵前陷害我們。師父原叫我們隨時高興,就收拾你。我因見你毒針穿胸,六神被禁,日受裂膚刮骨、金蠶吮血、陰風刺體之苦,不為已甚,你倒這般可惡。若不叫你嚐點厲害,情理難容!”說罷,各自招呼了一聲,將手中幡朝辛辰子一指,一溜黃火綠煙飛出手去。那辛辰子自知無幸,也不掙紮,一味亂錯鋼牙,破口大罵。火光照在那瞎了一隻眼睛的猙獰怪臉上麵,綠陰陰的,越顯凶惡難看。眼看火花飛到辛辰子頭上,忽然峰側地底,起了一陣淒厲的怪聲。那些妖人聞聲好似有些驚恐,各自先將妖火收回,罵道:“瞎眼叛賊,還待逞凶,看師父收拾你。”說罷,七人用七麵妖幡行使妖法,放起一陣陰風,將四圍妖火妖雲聚將攏來,簇擁著兩麵妖牌,直往峰側轉去。
四人見形跡未被敵人發現,甚是心喜。妖人已去,崖穴無人把守,正好趁此機會,潛入風穴,去斬文蛛。互相拉了一下,輕悄悄飛近前去一看,哪裏有什麼穴洞,僅隻是一個岩壁凹處,妖氛猶未散盡。金蟬慧眼透視,看不出有什麼跡象,顯然無門可入。明知苦行頭陀柬上之言必然不差,隻可惜來遲了一步,洞穴已被妖法封閉。莊易自告奮勇,連用法術飛劍,照辛辰子現身所在衝入,衝了幾次,都被一種潛力擋回,知道妖法厲害,恐防驚動妖人,又不敢貿然用天遁鏡去照,隻索停手。笑和尚猛想起師父柬上既然隻說廣崖地穴不可涉險,餘下兩處當然可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不徑往妖人寢宮一探?想到這裏,將手一招,徑往適才妖人去路飛去。月光之下,隻見前麵一簇妖雲,擁著那兩麵令牌,業已轉過峰側,繞向峰前而去。
四人知道妖人善於聞辨生人氣息,雖在下風,也恐覺察,不敢追得太緊,隻在相隔百十丈以外跟蹤前往。兩下俱都飛得迅速,頃刻之間,四人已追離峰前不遠,忽見正麵峰腰上,現出一個有十丈高闊的大洞。這洞前兩次到此,俱未見過。遠遠望過去,洞內火光彩焰,變幻不定,景象甚是輝煌。前麵妖雲已漸漸飛入洞內,不敢怠慢,也急速飛將過去。這時地底嘯聲忽止。前麵妖人進洞之後,洞口倏地起了一陣煙雲,似要往中心合攏。笑和尚恐怕又誤了時機,事已至此,無暇再計及成敗利害,互相將手一拉,默運玄功,徑從煙雲之中衝進。兀自覺得奇腥刺鼻,頭腦微微有些昏眩,身子已飛入洞內。就這一轉眼間,洞口業被妖法封閉。
定睛一看,這洞竟和外麵的峰差不多大小。立腳處,是一個丈許寬的石台,靠台有百十層石階,離洞底有數十丈高下,比較峰外還深。洞本是個圓形,從上到下,洞壁上橫列著三層石穴,每層相隔有二十餘丈。洞底正當中有一個鍾乳石凝成的圓形穹頂,高有洞的一半,寬約十畝,形如一個平滑沒有底邊的大琉璃碗,俯扣在那裏,四圍更沒有絲毫縫隙。洞壁上斜插著一排形如火把的東西,行隔整齊,火焰熊熊,照得闔洞通明,越到下麵越亮。那琉璃穹頂當中,空懸著一團綠火,流光熒熒,閃爍不定。適才所見七個妖人,業已盡落洞底,在琉璃穹頂外麵,簇擁著兩麵令牌,俯伏在地。令牌上釘著的辛辰子,仍是怪嘯連聲。四人俱都不約而同,蹲身石上,探首下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