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矚這才想起自己應該爬到那堆稻草上去躺著,那裏遠比這又冷又硬的水門汀地麵要來的溫暖、舒適。WwW COM可她渾身的每一根骨頭都似乎已經被餘愛珍的手下敲斷了、每一寸肌膚都似乎已經被餘愛珍的皮鞭撕裂了,而且,她十根手指的指甲雖然沒有被竹簽挑掉,但每根指甲其實都已經和指甲下的皮肉分開,鮮血直流的同時更是痛斷肝腸——叫她怎麼爬得動喲!
“你醒了?”牆角裏的那個人原來是個女的,不知怎的,龔矚總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她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隻見牆角裏依稀坐著衣衫襤褸、蓬頭洉麵的女人。
盡管光線昏暗,不過龔矚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是阿香!就是那個被她用釣魚戰術從閘北的通大戲院裏抓到的妓女阿香——阿香在龔矚連哄帶騙之下供出了她從前的姐妹苗翠花眼下正落腳在日本租界的海倫路一帶。而阿香在出了一切之後便被龔矚違背諾言關進了七十六號的大牢,準備等手頭的這個案子一了便拉到中山北路了刑場去槍斃。
當時和阿香一起被關進來的另一個妓女阿芳則因為受不了監獄內的惡劣條件已經一命嗚呼了——阿芳由於入獄前的生意一直不錯,所以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裏依然能夠過上吃香的喝辣的滋潤生活,哪裏受得了監獄裏的罪?反倒是生意一向很差、吃慣了苦的阿香忍了下來——監獄裏的夥食盡管和豬狗食差不多,但起碼一日兩餐有了保障,在她看來這裏的日子比之她在外麵的苦日子居然還要好上一些。
“真是冤家路窄啊!”龔矚不禁感歎起命運弄人來,眼前的阿香正是被自己投進監獄準備槍斃的,沒想到時隔不久自己也被關了進來,而且慘遭酷刑日子過得比那阿香還要悲劇。麵對阿香,她一時間竟不出話來。
阿香在牢裏關了這幾日,看著身邊的難友死的死來走得走,連一起進來的要好姐妹阿芳都被人像拖死狗般地拎著腳拽了出去,隻有她一個人還好好的,此時的她儼然已經有了些坐牢的經驗。她倒是並沒有認出地上躺著的這個滿臉是血、渾身是傷的女人居然會是當初在通大戲院裏見過的那個神氣活現的、言而無信害得她蹲了這麼久大牢的女軍官。她見龔矚隻是抬了抬頭卻不和她搭話卻誤以為對方是慘遭酷刑後還沒有回過神來,當下並不介意,隻是關切道:“喲,他們把你打得可真夠重的,這幫畜生,連你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也下得了這樣重的手!”
龔矚沒想到阿香竟然這麼一個熱心的人,自己卻害得人家坐牢,一時間又感動又羞愧口中喏喏的還是不出話來。
……
愛文定路,董金濤突然之間推開了摟在懷裏的苗翠花,隻一個箭步便閃進了路邊的一條弄堂撒開腿來狂奔。
那些在他身前身後出現的可疑人物正是七十六號行動大隊柴武的手下。
此前,特務們一直躲在馬路邊的弄堂裏和用做臨時據點的一處民房裏。作為此次抓捕行動指揮的柴武本人一直躲在那幢民房的二樓的窗簾後麵用望遠鏡觀察著董金濤等人的動向。這也是董金濤先前總感覺有人在監視自己卻找不到那道目光來自何方。在董金濤等人離開了北四川路橋上的日本關卡上日本兵的視線後就柴武就迫不及待地出暗號讓隱蔽著的眾手下緊緊地跟上了他們,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