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乾隆年間能稱“盛世”嗎?(1 / 3)

思史佚篇

作者:餘習忠

一些史著把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稱為“康雍乾盛世”,或曰“康乾盛世”;也有單獨將乾隆朝頌為“乾隆盛世”,或曰“康乾盛世”的鼎盛時期,因之有不少人頻頻地津津樂道那一段昔日的輝煌。大帝的聖德和偉業更是被一些文藝家炒得沸沸揚揚,即使多出自滑稽無據的胡編亂造,但隻要貼上“戲說”的標簽,也就無從挑剔了。

康、雍、乾三朝能否稱得盛世?單就清一代說,這三朝可謂興盛時期。先說康熙、雍正兩朝:康熙帝消滅南明的小朝廷,接著平定“三藩之亂”,收複寶島台灣,康、雍兩朝逐步建成並基本鞏固了適合漢地的封建統治製度。與此同時,對邊疆各少數民族采取安撫與鎮壓相結合的策略,實現了中華各民族的大統一,初步建立了比現今疆域還大的統一的大清帝國。國家的統一,社會的安定,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經濟水平處於當時世界領先地位。乾隆帝繼承祖、父遺誌,在統治比較鞏固、國力比較富盛的局麵下進行他的長期統治。那麼,康雍乾三朝能否稱盛世,康、雍兩朝姑且不論,乾隆朝能稱盛世嗎?竊實不以為然。

什麼是盛世?應當從多角度作全方位的分析,應當有一些基本的標準:科學技術發達,經濟文化繁榮,政治清明,民族和睦,社會穩定,人民富庶,國家綜合實力居世界前列。乾隆朝雖不足以稱盛世,但乾隆即位前朝,能矯正祖、父施政之弊,實行寬嚴相濟的治國方針;整治統治核心,重用賢能名臣;輕徭薄賦,調動人民生產積極性,較好地鞏固和發展了先帝遺業,呈現出了新的繁榮興旺景象。特別是有兩大政績更應充分肯定:一是重農固本,振興經濟,使中國經濟發展水平仍居全球第一;二是拓土固疆,注重防務,有效地鞏固和擴展了中華大一統帝國的疆域。可遺憾的是,時隔僅四十多年,就驟然弱不禁風,以致擋不過遠涉重洋而來的幾千紅毛藍眼賊,即從1840年開始,先後兩次鴉片戰爭,就把“巍巍”大清帝國攪得天翻地覆,整個中國從此陷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屈辱曆史——“盛世”禮讚餘音未了,“東亞病夫”的帽子就落到了“天朝”臣民的頭上。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如此突兀的崩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乾隆的所謂“夕陽盛世”,日益孕育著許多不治的毒瘤,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曆史周年率的支配使然,隻是毒瘤潰散得太快罷了。

有哪些毒瘤侵害著乾隆帝國的肌體呢?

第一,帝後頻繁巡遊,首開靡費之端。乾隆十年(1745),乾隆帝曾自稱:躬行節儉,力戒豪侈。可他竟打著“效法乃祖,巡訪鄉裏,體察民情”的旗號,不惜耗費巨資,一生以巡遊為首樂,先後四次東巡謁陵,五次西幸五台,六次南巡江南,每秋打獵熱河,幾乎每年都有數月在外遊幸,可謂中國史上最能遊樂的皇帝。乾隆帝連年奉太後巡遊,王公大臣隨從,各級隆重迎送,竟尚侈麗,靡費驚人。而最大的靡費要數他踏遍秦淮花巷,嚐盡蘇杭風月的六下江南。僅以初巡江南為例: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奉太後啟鑾,大學士傅恒等王公大臣和宮廷侍衛數千人隨行,啟程一年前,各地就在忙於準備禦舟,修築道路,布設行營行宮,演習迎送儀式。出發前又下諭:將江蘇十二年積欠地丁銀二百二十八萬多兩、安徽積欠三十點五萬餘兩捐免;浙江無積欠,將來年應征地丁錢糧折銀三十萬兩捐免。隨從人等各有幫銀俸餉,其中傅恒賞銀六百兩。帝駐蹕的城邑,各地官員以至兵丁屢有賞賜。所經之地,特別是江、浙兩省及諸州府縣,設備接送,布飾裝點,競相比豪,層層加碼,每處所費白銀平均在三十萬兩左右,超過康熙帝南巡的十倍。乾隆帝自稱:“南巡之事,莫大於河工。”實際上“不過敕河臣慎守修防,無多指示”(《南巡記》)。直到他晚年退位後才有所醒悟:自己在位六十年,“唯六次南巡,勞民傷財,作無益,害有益”(《清史稿·吳熊光傳》)——此可作為乾隆南巡的恰當的自評吧。不過,他途經黃淮交彙區,曾視察高家堰、蔣家壩等地,推動了黃河的治理;途經海寧海塘,提出具有遠見的措施,並親自試驗,終於建成數百裏石塘,對杭州、嘉興一帶防洪保安起了重要的作用。乾隆帝除了巡遊耗費,宮廷生活也極其奢糜,不僅耗掉了前代積聚的大量資財,還助長了各地官員竟尚豪侈、貪賄敲詐的腐敗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