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植物說得上來的就那麼幾種。小時候,路過那開得蓬蓬勃勃的合歡花樹,它那不可阻擋的香味也曾使我熏然欲醉。不記得是誰第一次說出了它美麗的名字“合歡花”,激起我心裏一片漣漪。如長纓在風裏飄揚的合歡花最能代表我0們童年的心緒了。在夏日,一樹鮮紅的合歡花,絲絲縷縷,從各個角度呈現出它深淺不一的色澤,一股股清香也隨那微風走遍小鎮的大街小巷。合歡花開的季節是小夥伴們心情最為敞亮的時節,它溫暖著我們的心房,讓孩童們遊移的目光有一個翹首注目的理由,讓思緒可以攀高,可以忘卻一些煩惱和不順心。還有一種樹叫“苦楝樹”,它結好的滿樹的籽粒是我們的植物子彈,我們常用它的籽粒打仗玩,口袋裏存放的苦楝籽是嬉鬧時的秘密武器。一種叫“野老婆”的低矮樹種,尖尖的樹籽時常沾在過往行人衣服上,許多年之後才知道它的學名叫“蒼耳”。
最常見的算是柳樹了,湖濱河畔成排的楊柳迎風起舞,一幫玩童,全無觀賞美景的雅興,往往走近它們,腳跟站穩,折枝褪皮。柳枝皮是做柳笛的極佳材料,做好的柳笛長長短短,吹出的笛音也長長短短,有時好像嗚咽,有時又高亢激越。柳枝還可以盤成帽子,上麵的柳葉千萬不可去掉,它是一種裝飾,在玩“潛伏”遊戲時還可以起到偽裝的作用。柳樹幹當柴燒時,火勢很猛,有時直接拿青綠的柳枝去燒也行,可能是柳枝汁裏含有油分,燃起來劈啪作響。
究其實,我知道自己對植物的了解隻算皮毛,植物知識的貧乏直到現在還讓我在大自然麵前感到自卑,想想這大千世界有多少奧妙,我們不清楚、不知曉。對於自然的摯愛,也應從了解它豐富的物種開始,起碼要準確地叫出物種的名字,我很想補上這一課,不要視千姿百態的植物,如同陌路。
野魚
起初大哥從他工作的地方帶回來兩條大鯉魚,說是自己釣的,父親和母親不相信,父親還正色地對他說:我們家窮歸窮,可千萬別在外麵拿別人的東西啊。可沒過幾天,大哥又拿回來幾條大鯉魚,仍然說是自己釣的。幾天後,他幹脆用竹筐挑了一擔魚回來,大概有七八十斤魚,看來不能不相信他了,如果真是來路不明的魚,他也不至於這樣大張旗鼓啊。在那個年代,對於偷盜的處罰是很嚴的,我親眼看過一個竊賊被綁在樹上遭眾人毆打的情景,大哥是退伍軍人,不至於如此不明事理。
說是放心了,父母仍叫我隨大哥一起去他釣魚的地方,說是幫忙拿魚回來,恐怕也是想讓我去看個究竟。來到大哥的住處,我明白了,他的釣魚,其實,基本用的是現在叫“甩杆”的一種釣魚工具,因為是站在贛江大橋上甩橋下水裏的魚,有時候水位低,整卷的尼龍線都得甩出去,線的頂端綁著倒掛魚鉤和一個重重的錐形的鉛塊,根本不用魚餌,直接往河裏甩就行。因為大哥年輕力壯,甩上來的魚總比別人多,尤其在冬天,成群的魚躲在贛江大橋下過冬。那時,沒有聽說過用飼料喂養魚的,那些魚也就是現在已幾乎絕跡的野生魚。那時贛江的水也特別幹淨,除漲水時節有些渾濁,幾乎可以說是無汙染的。
每到冬天,我們家便有吃不完的野生鯉魚、鰱魚、鯿魚等等。大哥出色的甩魚技巧終於得到了父母的認可,但雖然是非偷非搶,做幹部的父親仍然反複叮囑家人不要到處亂說。一個人口較多、靠計劃供應糧油、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家庭,好像是由於天賜,我們可以安穩度日了。吃不完的魚曬成魚幹,做成一壇壇的酒糟魚,跨越冬季,來年再吃。
魚還是吃不完,母親瞞著父親很早起來帶上我,挑了一擔嚐試著去菜市場賣。在那時,這可是極為可怕的舉動,魚不是偷來的,但賣魚卻是偷偷摸摸中進行的。母親裹著頭巾把臉包住大半,生怕被人認出,有人來買,也不怎麼討價還價趕緊把魚賣出去,帶上我,逃也似的回家。她知道那年月,有很多人是被判了投機倒把罪的,在那物資不允許隨意流通的年代,賣魚是一種極其冒險的行為。每次,我緊張地瞪大眼睛看有沒有戴紅袖章的人過來,每次我都巴不得再也不要來這市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