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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得早,起得也早。也許是解決了一點事情,對於狄曉風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鼓舞。昨夜睡得也安穩,夢都沒有一個。放了一小段輕音樂,也跟著哼了哼,一邊輕捷地自我收拾了一番,朝鏡中的自已輕快地揮揮手,一溜煙來到了樓下。
阿威已在等著了。阿威輕輕打了個哈咽,伸伸懶腰,迎著狄曉風道:“狄總,你要去約會誰呀,天沒亮就打電話,我困死了。”
“謔,阿威,也隻是比平日早叫你半個小時。得,中午得便我請你。”狄曉風瀟灑地甩了個響指。
“不要你請我,隻盼你準我半個小時的假,我好好休息休息啦,這比吃肉和泡妞都強。”懶懶地拉開車門,阿威有氣無力地調侃道。
“暈!”狄曉風笑道,“一大早說些犖菜的話,謔,也不怕你女朋友聽到。開車吧。”
“得令!”阿威一踩油門,小車哼著輕快的樂音朝前駛去。
狄曉風難得有好心情,總算舅舅接納了他的意見,總算在他的人生成長史上贏了一回,這是為數不多的一回。微闔著眼睛,聽阿威播放時下流行的歌曲,臉上現顯一抹詩意的經典的微笑。
小車是朝著長河公司開去的。因為有些早,晨光微斕,街上的行人與車輛尚未彙成潮流,這一路狄曉風的小車子輕快魚躍,好不愜意。
正當狄曉風心中輕鬆無比之時,小車突然一個急刹車,狄曉風的頭不經意間同車內頂部來了個親密的接吻。零距離之後,狄曉風吼了一聲,怒視著阿威。
“狄總,瞧,郭伯母......”捏著方向盤,阿威並不看狄曉風。
揉頭頂的動作刹那停止了,狄曉風聞聲朝車窗外瞧去。
果然是郭春麗的母親郭母。
郭母依坐在鐵大門的一側,晨風吹起一頭亂糟糟斑白的頭發。在她的腳邊放著一個提籃,嘴裏呼著一縷粗氣。
“伯母......”狄曉風躍了下來。他一個健步躍至比母親還親的郭母的身邊,單膝跪下,兩手忙扶住郭母。
“風、風兒,是,是你呀,真的是你......”郭母混濁的兩眼禁不住有兩粒豆大的淚水悄悄滑出了眼簾。
“伯母,您這是怎的了?”狄曉風滿腹疑問。他馬上想到了郭春麗,是不是這個瘋癡又惹了他的至善至親的老媽媽?
阿威也下來了,同著狄曉風扶起了郭母。阿威對狄曉風說,“狄總,讓郭伯母樓上去歇息吧,郭伯母一定很累的。”
郭母淚水盈眶,忙點點頭。
狄曉風心裏一亮,知道郭母有話要單獨給自已講,忙道:“對,對,還是阿威想得周到。伯母,我扶您上樓上歇息一下吧。”
說著,狄曉風便去提放在郭母腳邊的提籃,郭母慌得忙擺手,道:“風兒,不用,不用,我自已提,自已提。”
一定是有什麼原故。狄曉風隻得任郭母提著提籃,扶著郭母進了大門。阿威一同跟著進了大門。三人放緩腳步,慢慢上了樓道,來到了狄曉風碩大的辦公室。倒了一杯茉莉花茶給郭母,阿威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一見阿威退了出去,郭母顫聲喊道,“風兒,我的兒,我總算見到你了,兒......”
“伯母,出啥事了?”狄曉風一臉的焦急。
“風兒,他們到底要把你怎麼樣?聽說那麼多人圍攻你,你伯母我嚇得魂都沒了,我的兒......”郭母的聲音仍是顫顫的。坐在紅木沙發上的郭母渾身象篩糠一般發抖。
狄曉風皺著眉頭驚疑地問:“伯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我有什關聯麼?伯母,您好象受了驚嚇嗬。”
擦了一把老淚,郭母慘淒淒地道:“唉,風兒,你伯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嗬。昨夜,我那瘋丫頭半夜才回,把茵茵又鎖在房內,一個人躲在廚房裏磨豆漿。我也不知發生了啥事,隻覺得瘋丫頭的舉止怪怪的。磨好了豆漿,我以為她會睡的,到了三四點,瘋丫頭瘋勁兒發作,把全世界都罵遍了......”
“伯母,您太苦了......”狄曉風十分不安,仿佛是自已做錯了什麼似的。郭母提到郭春麗,狄曉風在心裏將自已埋怨了千兒八百回,怪自已沒有盡到責任。
“唉,風兒,她這次罵街好象有條理耶,隻是她狂怒,鐵門又被她挎壞了。我暗暗著急,我也不知前世作了麼事孽,唉。天沒亮,瘋丫頭把我的門拍得山響,我的兒,你伯母我隻得起身應個景兒。倒時她的話讓我著實吃了一驚,瘋丫頭說你被金紡下崗職工打殘廢了,奄奄一息。她說她磨的豆漿有療效,非要我把她磨的豆漿給你送來,唉,這個瘋丫頭。風兒,這些下崗職工圍攻你,傷在哪裏?快給伯母看看。”撩起衣袖,郭母又擦了一把未曾幹涸的老淚。
郭母的一席話,不啻是平地起驚雷。
波濤洶湧,波濤在狄曉風的心中翻滾。
狄曉風張大了嘴,怔怔地看著頭發淩亂的郭母。
“郭-春-麗......”郭春麗三個字在心中澎湃,狄曉風死死地咬著嘴唇,眼眸間或眨一眨。
有一種情愫在寂寞的心間潑了一把月光的火焰,頓時於無聲處熊熊燃燒。
狄曉風的心中有一種痛,更象是一種滴著鮮血的愛。
郭母喘息了一陣,因不見狄曉風開言,撩起斑白的亂發,朝狄曉風瞅去。卻見狄曉風眼睛狠命地睜得老大,嘴唇在劇烈地顫動,兩手緊緊攥著衣襟。象是在沉思,更象是在問天。
一時間郭母也愣在那裏。可是,郭母在這種環境裏最怕窘迫,沒有聲息是郭母最不願見到的事。郭母靈機一動,忙從提籃裏取出保溫瓶,輕聲喚道:“風兒,這是瘋丫頭替你磨的豆漿,趁熱你把它喝了吧。”
神思遊離天外之際,忽聽郭母輕聲呼喚,狄曉風頓時回過神來,象是從夢裏遊了回來。
“伯母,這豆漿?”
“就當是瘋丫頭的一片心吧。風兒,瘋丫頭命苦,找了個潑皮破落戶,害了她也害了......”撩起衣角忙揩試了一把昏花淚眼,郭母接道,“唉,不說她了,命是各人的。風兒,這瓶豆漿你無論如何也要喝了它。”
狄曉風的臉漲得一片通紅,手忙腳亂地推辭道:“伯母,您累了,也渴了餓了,還是您喝了吧。您喝了,自然我的心裏也是甜的。”
郭母搖搖頭,揭開保溫瓶蓋子,一股濃鬱的豆奶香沁入肺腑。“這可是我那瘋丫頭的心意,說什麼你也要把它喝了。”
“伯母,應當是孝敬您老的時候了,我慚愧嗬。”狄曉風再次推辭道。
“我那瘋丫頭要是能這麼想我就好了,我不知前世是差她的還是欠她的。命嗬命,都是命......”郭母不住地歎息。
“伯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從春麗能磨豆漿這一點來看,她會好起來的。”雖說是一句違心的話,卻也是狄曉風的衷心希望。
“風兒,你喝吧,我連這點福都享不著。”郭母的話裏似有幾分埋怨。
狄曉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雖明知這話是埋怨郭春麗的,但是因為心中的那種無言企及的情感,不由自主地往心裏去了。這一來,狄曉風就更不能喝這瓶意義非常的豆漿了。
“伯母,我一直當您是我的母親,有些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夠好。伯母,您若是真肯把我當您的兒子看待,您就喝了這豆漿吧!”溫潤如玉的目光笑著朝向郭母,狄曉風拿起調羹遞給郭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