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南宮公子出什麼事了嗎?”忽然回神,素衣脫口問道。
剛撐起的笑意逐漸慘淡下去,慕容靈修低垂下頭,眼中的沉鬱傾瀉了一地,咬了咬下唇,心裏好一陣痛楚,聲音如縷,“他沒事。”
忽地抬起頭來,扯住她的袖,“我去找他來見你,好嗎?”
素衣驚得猛一抽手,別過臉去,幾番羞怯,卻又有幾番難以麵對他淒涼的眼神,半天才道,“你不是有事要先走嗎?”
慘笑著,慕容靈修悠悠晃出了穀。
心痛如刀絞。
有事的是我,你知道嗎?
靜王府,慕容平的書房。
落日的幾縷殘紅蕭索地透過窗縫,照在蒼老的臉上,更添幾許闌珊。輕咳了幾聲,靜王道,“趁得現在還沒有人查出戀獄的來曆,我們必須先發製人。此事絕不容有失,否則,隻怕……”不知是不敢再說下去,還是不想再說下去,靜王咳成了一氣。
“王爺放心,這次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了。”宋達神色一黯,“上次是屬下太過小覷了遺恨山莊,才害得派去的人全軍覆沒。”
眼未抬,仍舊咳著,靜王一揚手,示意他休要再言。
苦心訓練了數年的一支殺手部隊,一夕覆滅,豈能不心痛。
一絲輕風拂入房內,一臉沉鬱的男子輕扶住他,關切道:“爺爺,你怎麼病了?”
忍住咳,靜王抬起眼來,看到一身泥汙滿頭亂發的孫兒,無奈著搖了搖頭,眼神略帶責備,卻分明透著無限關愛,“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去哪玩了?弄得這麼一身泥汙,還不快去洗洗,換身衣服。”
慕容靈修滿眼清芒,“喝藥了嗎?”
喝藥了嗎?
以前這句話總是他跟這個調皮的孫兒說的。
現在卻要他這調皮的孫兒來跟他說。
靜王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人老了。
靜王點了點頭,小心地替他理著發絲,“薛姑娘沒跟你一塊回來嗎?”
觸動了他心底的痛處,卻又不能說出口。
說出口來,爺爺是會殺她的。
揚嘴笑了笑,“靈修有急事先回來了。”
靜王眼一橫,“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有多急了。”
慕容靈修咧了咧嘴,隨手拍了拍身上的泥汙,嘻嘻笑著,心裏卻在躊躇著。
“靈修,是不是為了遺恨山莊的事才急著回來了?”靜王忽地問道。
如此一來,是不得不說了。
慕容靈修神情轉為凝重,“爺爺,你真要弄得他們兩敗俱傷嗎?”
靜王重重地咳了幾聲,“不兩敗俱傷,我們如何得利?”眼中寒芒一閃,“靈修,我們不動手,將來死的人便是我們了。”忽又閉上雙目,長籲一聲,“爺爺早就知道你不是那麼簡單了,以你的才智,應該很清楚爺爺為什麼這麼做。”
此言一出,雖是被揭穿了,慕容靈修心底卻如霧散雲開。
裝了這麼多年了,自己已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卻終於不用裝了。
其實他早知道,他睿智敏銳的爺爺又怎會看不出?
隻是給自己找一個借口而已。
一個逃避某種責任的借口。
其實在很久以前便根本用不著了的借口。
眼眸竟清透如水,慕容靈修會心地笑著。
靜王將他攬入懷裏輕輕地撫著,口中喃喃而語:“你不想做的事,爺爺不會強迫你。爺爺隻有你了……隻有你了……”
聽了讓人有說不盡的淒楚與悲涼。
“爺爺,”慕容靈修從靜王懷裏探起頭來,清透的眸子纖塵不染,“什麼都不用做了,靈修跟爺爺找個地方好好地過,什麼都不要了,好不好?”
靜王笑得蒼靡,笑得無奈。
裝得太久了,想事情也想得天真了吧。
誰會容得下一個有傾天野心的人存在?哪怕他隻是曾經有過。
碧溪穀。
“什麼?各大派圍攻遺恨山莊?”素衣驚道。
鏡軒便在遺恨山莊?
那他豈不是……
雖然他逼死了師父,可是,師父在九泉之下,定然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受到傷害的。
“是啊,我家莊主請薛姑娘出麵助戰,畢竟,令師的死跟遺恨山莊有莫大的關係。”聖賢山莊的來使娓娓地說著。
紫菀看穿了素衣的心事,笑道,“我家姑娘不懂武功,身子又弱,助戰怕是不行。況且各大派能人甚多,也不少我家姑娘一個。勞煩這位大哥回去跟你家莊主說一聲,神醫廬鼎力支持此次行動。若是能替家師報了仇,神醫廬定是萬分感激。”
來使一抱拳,正欲離去,卻聽得素衣喊道:“我去。”
她不能不管鏡軒。
雖然她很恨他,甚至恨他入骨。
可是為了師父,她不能看著他死。
紫菀驚得一扯她的衣袖,想要勸說。
素衣卻別過臉去,看著廬外空蒙的天,風灌了滿袖。
該要有一場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