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空蒙。
玉竹山上翠竹成林。
山風冽冽穿過叢林,竹葉簌簌紛飛。
緊接著豆大的雨滴穿林打葉,將這一片青綠煙籠在了灰蒙中。
灰雨籠著青綠,這漫山的青綠卻隱著一座山莊。
遺恨山莊。
長廊前掛著雨簾,白衣男子神色悠然,伸出手來觸碰著這有些涼意的水珠,卻又像是在凝思。
良久,嘴角彎起一道譏誚的笑。
武林各派居然大費周張地跑來圍攻他遺恨山莊,真是好笑。
是為討回在神醫廬失掉的顏麵?
當初在神醫廬一個個逃命逃得賊快,還有何顏麵在?
收回了早已沾濕的手,從懷中掏出塊帕子擦了擦,隨手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地往著長廊的盡頭而去。
一抹綠影飄過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地上的帕子在風中鋪展開來,上邊儼然繡著個“綠”字。
地上,滴落了一滴恨愛交織的清淚。
隻是在這雨滴四濺的天氣,根本無人發現。三天後,玉竹山下。
對著一堆武林中人,素衣極是不自在。
眾人盯著她看的眼神,更是讓她很是反感。
倒是隻有聖賢山莊的少莊主葉延雪待素衣溫文有禮。
葉延雪是聖賢山莊莊主葉秋雨的長子,年少卻已在江湖頗具俠名。此次葉秋雨並未親自前來,隻是派了長子來,想是讓他磨礪磨礪曆練的。
此時眾人正在篷內商議著,素衣根本插不上話,也不想去插,便獨自一人跑了出來,四處踱著。
心情煩悶。
她來這究竟是為了做什麼?
救鏡軒嗎?
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
就算是才智武功超群,於這萬千人中救人,也不是易事。
她一個柔弱女子,既不懂武功,也不會謀略,又如何去救人?
忽地想到了南宮宛若,他那麼聰明,定是能想到好辦法的。
心怦然而動。
那個素淨溫柔的男子,為什麼總是如此疏離著她?
自始至終,她跟他好像就從未諗熟過,總是一種疏離的狀態,縱是近在咫尺,卻也遠在天涯般遙不可及。
不自禁地掏出懷裏的青色流蘇,細細地端詳著。
可是,他簫上的流蘇怎會在我手上?
心底忽地晃過一絲痛感。
難道真的如我所說,隻是不小心掉了,被我不小心撿到了嗎?
難道,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嗎?
心隱痛著。
抬眼望天,卻望見一碧的惆悵。屋內木魚聲聲不斷。
屋外,白衣男子怔怔地看著母親端坐蒲團的背影。
自從神醫廬回來,母親便沒離開過佛堂。
“那個狐媚子也在山下。”刺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一回頭,綠綰笑顏如花,目光卻如寒冰刀刃般刺過來。
“哪個狐媚子?”木魚聲止住,蘇玉竹轉過身來,冷冷的眼神蒼涼不見有光。
南宮鏡軒瞟了一眼綠綰,示意她不要胡亂說話。
綠綰卻置之不理,回瞟了他一眼,走進堂內,“就是在神醫廬中迷得某些人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狐狸精,而且還聽說,”眼神忽地刻毒,“她便是那個賤女人的種,怪不得這麼會勾引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南宮鏡軒,目光帶著挑釁。
蘇玉竹沒有說話,臉卻陰沉如此時的夜。
“你去把她抓來,抓來了,我就讓鏡軒娶你。”良外,蘇玉竹忽地一指綠綰道。
南宮鏡軒麵色絲毫無所改,也並不言語。
綠綰卻驀地一怔,全身簌簌地抖著,癡癡地笑著,淚止不住淌著,“夫人說的是真的?”十指緊扣入肉,痛,的確不是在做夢。
“你認為我會騙你嗎?”一斂容,蘇玉竹淡淡道。
隔著薄霧,綠綰含情地看了眼身畔的白衣男子,提劍奔出堂去。
如墨的夜色中,一縷煙綠飄飄然遠去。
“你在怪我?”蘇玉竹回身繼續敲她的木魚。
南宮鏡軒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她真是癡得可愛。”轉身離去。癡有時是很可怕的。
拂曉時分,當綠綰抱著昏睡的素衣回到山莊時,南宮鏡軒不得不這麼想。
她左肩被人刺傷,尤在滴著血,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滲著血絲,想是受了內傷嘔血所至。
顯是快撐不住了,卻笑著,忍不住一臉的慘淡,“夫人,綠綰把那狐猸子抓來了。”
“把她放下吧。”蘇玉竹淡淡地,頭亦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