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窗台上,對著窗外,靜靜地。
水藍的發帶輕飄飄淩舞著,鴿子在他身旁的窗台覓著食。
窗外,玄白兩個身影在竹林間飄動,銀白的光四散遊離。
忽爾止住。
“不是這樣的,默劍,要我說你幾遍才明白。”玄衣少年身形落地,負手執劍而立,蹙眉道。
白衣少年跟著飄落,緩衝了幾步方自站穩,有些氣喘,一臉愧色,“我又忘了,靜文,再來一遍吧。”
玄衣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習武最忌心神紛亂,自小師父便如此教導我們,你卻是怎麼了?老是走神,再練十遍也是無用。”
白衣少年愧道,“是我走神了,隻是,”麵露憂色,往竹舍回轉過頭去看了看,“公子已經這麼坐了一上午了。”
玄衣少年也回瞥了一眼,目光淡定如前,淺笑著,不以為意,“公子自是在想他想做之事。”
他依舊靜靜地坐在窗邊,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
良久,隨手撿起身旁的一本書,無心地翻著。
隻是無心地翻著,因為,他根本看不見。
窗外。
風動,影搖。“娘,不要,嗚……不要……”
濃烈嗆口的濃液傾入口中,流入體內,激起一陣劇烈的翻湧。他極力地掙紮著,無用;極力地呼喊著,仍是無用。
他祈求的眼神迷蒙著看著眼前這雙熟悉卻陌生的嫉恨如刀的眼,難以相信,卻不得不相信。
“去死啊!為什麼不去死?南宮貫眾都不要你了,你還活著幹什麼?見了你就讓我恨!我恨!”複仇的快意湧上心頭,吞噬了整顆心,血霧迷離著眼,怨毒纏繞。
這個人,是他的母親啊!
他絕望了。
止住了哭喊。
止住了掙紮。
心,漸漸下沉去。
魂,漸漸迷散開。
“你在幹什麼?”清柔的聲音如玉露般滴落在他枯萎而去的心上,“放手!快放手!”聽得耳邊衣角窸窣,“大人的事,關孩子什麼事?軒兒可是你親生的啊!姐姐!”清柔的聲音低轉至啞咽,忽地變為沉悶的低呼,“啊!”
他本欲閉上的雙目陡地撐開,體內一陣欲死的痙攣抽動。
捉住他滿灌濃液的雙手霍然停止。
蘇玉竹灰白混沌的眼漸欲清明。
滿桌滿地傾倒的藥瓶,口吐白沫痙攣不止的軒兒,口吐鮮血迷糊倒地的妹妹。
手中緊握的藥瓶尤在滴淌著濃液。
蘇玉竹失魂地看著它,忽地一把將藥瓶扔在地上,麵色扭曲,“南宮貫眾,你竟要毒死自己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絕不!”瘋癲著衝了出去。
“軒兒,來青姨這邊。”蘇青柳噙著血,吃力地撐起身子,向他招手。
他強忍著痛,含著淚,爬了過去。
“青姨帶你走!你爹不要你,你娘也不要你,青姨要你!”一把將他摟入懷裏“青姨絕不讓你死!”
他居然活了下來,青姨果然讓他活了下來。
百毒入侵,卻是百毒不侵。
隨時毒發,死亡於他形影相隨。
“軒兒,”蘇青柳麵色慘白,唇角泛白,卻清柔地笑著,憫然地看著他,“老天也可憐我的軒兒,軒兒還是好好的。”
他沒有說話,從那日後便沒開口說過話。
他用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淒靡眼神淡漠地審視著這個竹林小舍。
竹林中結廬而居,是父親對母親與他的承諾。
然而父親扔下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