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1 / 1)

心猛然一震,我怔怔地看著底下的男孩,小心翼翼,又帶著一絲期待。就在這時,男孩仰起頭,原是忿忿的臉上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露出驚愕的表情。大概是沒想到還有人躲在樹上。

他的臉慢慢清晰,而我的視線卻漸漸模糊,眼淚淌過臉頰,我聽到自己笑著對他說,“你好。”

看到我臉上的眼淚,他沒了剛才的憤怒,隻是一臉不解。

“大膽奴婢,看到太子還不行禮。”旁邊的太監直起身,囂張地嚷嚷,尖細的聲音讓我不悅地蹙起眉。

“還愣在上麵幹什麼,下來。”見我隻是呆呆地坐著,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他有些惱了,說道,“太子,這奴婢竟敢藐視你。”

我從樹上跳了下來,狹長的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收了聲,瑟縮著退到了太子身後。我走上前,福了福,“太子千歲。”

他半斜著腦袋望著我,仍是疑惑,“看到我,你為什麼要哭。”我這才想起,臉頰的淚還沒拭幹,我抬起衣袖,擦了擦,道,“那是太子您的威嚴震懾住奴婢了,奴婢失禮,請太子責罰。”

他聽了這話似乎很高興,笑道,“本太子不罰你了,你是哪個宮裏的。”

“回太子殿下,奴婢是綠妃宮裏的侍女。”

“原來是母妃宮裏的,新來的?”

“是。”

“母妃近日身體可好,我隨太傅出宮半月有餘,一進宮,父皇便考我功課,我還沒去拜見母妃呢。你隨我一起去。”

“太子殿下,您有這份孝心,娘娘肯定很高興,隻是娘娘剛有些累,還在歇息,等過會再去可好?”

“也好。”他點點頭,道。

我上前一步,拾起他剛才摔落在地的碎玉,我看到玉上掛著的黃穗子已經有些褪色,想來應該是他經常戴的佩飾。我輕輕地撣去玉上的灰,遞給他。他低頭呆呆地看了眼玉佩,目光一沉,撇過頭去,臉色變得難看,“我不要了。”

看它的眼神明明是不舍,卻又倔強地不肯承認,我輕笑著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將碎玉和黃穗子裝在裏麵,“那奴婢先代殿下保管,哪天殿下又想起來要了,就去綠妃娘娘那找奴婢。”

“你這奴婢真多事。”站在他身後的小順子冒到我跟前,怒斥道,然後哈下腰,對左潛說道,“太子殿下,那個楊清太可惡,不過仗著皇上對他的喜愛,越來越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裏。他不過是個侍讀,怎麼可以把太子殿下比下去,還讓您出了醜,我看他,分明是故意的。”

聽到這話,原先已熄滅的怒火熊熊燃起,我甚至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種不合年齡的陰翳。

小順子見他的話起了效果,又趁熱打鐵,附在他耳邊低語道,“太子殿下,奴才打聽到,那楊清在宮外有個很好的小玩伴,是個寡婦的兒子,聽他們說,那孩子經常被周邊的孩子欺負,都是楊清救的他,還把他帶進府,食同桌,睡同衾,感情好的很。楊清是楊將軍的兒子,我們自是動不得,但那小子不過是個賤民,不如我們拿他出氣。”

左潛聽了他的教唆,眉間有些掙紮,遲疑不語。

“您想想,楊清越來越放肆,若是不給他點教訓,難保下次他在皇上麵前給您小鞋穿。反正綠妃娘娘現在還沒醒,我們正好趁空去教訓教訓那個小廝,也好讓楊清長點記性。奴才已經讓小李子他們把人帶來了,就在外麵。”他見左潛還是沒有動作,又慫恿道。

我冷冷地看著這個小人,心裏雖對左潛的遲疑猶豫有些失望,但我相信,他的心是良善的。他打出生起就被封為太子,養尊處優,有些驕矜也是正常,倒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便拿一個無辜的孩子出氣,所以,我隻是靜靜地候在一旁。

“您是太子,以後天下都是您的,不過教訓個賤民,您怕了?怕皇上責罰?”太監的語氣裏隱隱帶著不屑。

“誰怕了,把他帶上來。”左潛雙眉一夾,怒道。

我瞪大了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左潛,直到幾個太監架著一個瘦弱的孩子到他麵前時,我的心底還一直相信,他絕不會因小人幾句挑唆就牽涉無辜的人。

那個孩子怯懦地抬起頭,雙唇瑟瑟發抖,水汪汪的雙眸裏寫滿了恐懼,“草民……草民……”一旁那個被叫做小李子的太監猛地踹了下他的後膝窩,“什麼草民,你該自稱為賤民,前朝罪臣之後,你入了賤籍就永遠是賤民。”

我蹙起眉,懷弟登基時,在政治、經濟、民生、風俗各個方麵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而做的第一件大快民心的事,就是廢除了賤籍製度。民間已經慢慢消除了對賤民的歧視。齷齪人行齷齪事,在左潛的身邊,怎會集聚了這些險惡之人。

“賤民……李沐之見過……見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