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爾、北魏,”她繼續道,“還有柔然、馬穆魯克、波斯、阿拉伯、阿巴斯、塞爾柱。”
“好吧,”我說,“但我不明白……”
“庫爾德、伽色尼,”她繼續說著,麵帶微笑,“更不用提蒙古、隋、唐、布米德、十字軍、哥薩克、普魯士、納粹、蘇聯、日本、爪哇、北阿盟、科勒姆-佩羅、南極民族國。”
我舉手打住,她終於閉口不說了。我望著貝提克問道:“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星球,你聽說過嗎?”
機器人麵無表情。“我相信它們都和舊地有關,安迪密恩先生。”
“搞什麼啊。”我說。
“我相信,這個詞用在這個語境中是正確的。”貝提克淡淡地說道。
我回頭看著女孩。“那麼,這就是我們為老詩人顛覆聖神的計劃?藏在某個地方,等待熵為聖神敲起喪鍾?”
她又抱起雙臂。“非也非也,”她說,“正常情況來說,那應該是個好計劃——隻要盤坐幾千年,任時間接掌一切。但那些該死的十字形把方程式複雜化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說著,聲調嚴肅。
“即便我們想顛覆聖神,”她說,“我也——順便說一下——不會那麼做。那是你的工作。但是即使我們真想做到這一點,熵也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因為那種線蟲讓人們幾近永生。”
“幾近永生。”我低聲說著,“我承認,快死的時候,我想起了十字形。它會使我安逸得多……況且,即使它會帶來痛苦,也遠不至於像一係列手術和恢複那般難熬……隻須死去,然後讓那東西把我複活。”
伊妮婭盯了我好一會兒。最後她說:“正因如此,這顆星球才會擁有聖神內外最棒的醫療救護站。”
“為什麼?”我問。在藥物和疲倦的作用下,我的腦子活像一鍋粥。
“因為他們是……猶太人,”女孩低聲說著,“很少有人接受十字形。他們的生命隻有一次。”
那晚我們默默坐了很久,陰影填滿了新耶路撒冷的城市峽穀,醫院的電網正在度過自己最後的輝煌時刻,嚶嚶嗡嗡,生機勃勃。
第二天清晨,我走到了古董地行車那兒,也就是十三天前把我拉到醫院的那輛,但是,我坐在後部,在他們用褥墊為我鋪成的床上,命令它為我尋找一家槍鋪。
在附近轉了一小時後,我們很快發現,新耶路撒冷根本沒有槍鋪。“好吧,”我說,“那去警察總局。”
這倒是找到了好幾處。我揮揮手拒絕了女孩和機器人主動扶我的好意,一瘸一拐地走進我們找到的第一棟樓,但我很快發現,一個和平社會裏貯藏的武器真是少得可憐。這裏沒有槍架,甚至連防暴槍和擊昏器都沒有。“我猜,希伯倫沒有軍隊,也沒地方自衛隊什麼的吧?”我說。
“我想沒有,”貝提克回答道,“在三標準年前驅逐者侵入前,這顆星球上的人沒有遇到過敵人,也沒見過危險動物。”
我咕噥了一聲,繼續察看。最後,我砸開某個局長辦公桌底部那上了三重鎖的抽屜,總算找到點東西。
“我想,那是把斯坦-津,”機器人說,“一種發射弱能等離子彈的手槍。”
“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說。抽屜中還有兩盒彈夾,大概有六十發子彈。然後我走出門,舉起槍,朝遙遠的山坡瞄準,扣動扳機環。手槍發出一陣“突突”聲,山坡上一道微光閃過。“很好。”我說著,把古老的武器插入空蕩蕩的皮套。我先前擔心這是把具名槍——除了擁有者外,沒人能使用它。這種武器在好幾個世紀以來,時而風靡時而退隱。
“木筏上還有鋼矛手槍。”貝提克說道。
我搖搖頭。但願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不需要用那種東西。
在我康複期間,貝提克和伊妮婭已囤積好了水和食物,到我能一瘸一拐地走向運河碼頭時,我看到經過整修、煥然一新的木筏上多出來好多箱子。“問個問題,”我說,“那邊栓有很多舒適的小氣艇呢,為什麼非要乘這堆漂浮木料呢?或者,乘電磁車也行啊,有空調的那種,多舒服。”
女孩和藍皮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在你還沒完全恢複的時候,我們已經表決過,”她說,“決定繼續坐木筏趕路。”
“難道我沒表決權嗎?”我厲聲說道。我本是想假裝生氣,但怒氣湧上來時,卻是真實的。
“當然,”女孩說著,叉開雙腿在甲板上站穩,兩手叉腰,“那就投票吧。”
“我讚成要一輛電磁車,舒舒服服地旅行。”我說著,聽到聲音裏任性的語調,我討厭這樣,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或者要一條那邊的船。我讚成丟掉這堆木頭。”
“投票已記錄,”女孩說,“我和貝提克都讚成保留木筏,它不會喪失動力,而且不會沉到海裏。那邊的船可能會被無限極海的雷達探測到,而電磁車在有些星球上又開不了。兩票讚成保留木筏,一票反對,那就留著它。”
“誰說要實行民主?”我問道。我承認,我腦海裏閃過一幅幅打這孩子屁股的畫麵。
“誰說不實行民主?”女孩反問。
這段時間裏,貝提克一直站在碼頭邊緣,擺弄一條繩索,滿臉沉思的表情,還帶著一絲尷尬,那副表情,就像是人們聽到別家吵架時一樣。他身著一件寬鬆的上衣、一條肥大的黃色亞麻短褲,頭上戴著一頂黃色寬邊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