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婭走上木筏,鬆開係在筏尾的繩索。“你想要一艘小船或者電磁車……或者浮床,對此……我不攔你,勞爾。但我和貝提克要繼續乘這個。”
我已經開始朝碼頭邊拴著的一艘漂亮小遊艇蹣跚而去。“等等,”我說,有力一些的那條腿支撐住身體,轉過身看著她,“如果我獨自一人的話,遠距傳輸器應該不會讓我過去吧?”
“對。”女孩說。貝提克已經踏上了木筏,現在她撤開了筏頭的繩索。這裏的運河比渡槽那混凝土槽床要開闊得多:一路流經新耶路撒冷,大約有三十米寬。
貝提克站在舵槳邊,看著我,女孩撿起長長的撐杆,把筏子撐離了碼頭。
“等等!”我說,“該死,等一下!”我一跛一跛地走下碼頭,奮力跳向木筏,越過大約一米的距離,還未完全複原的腿撞上筏麵,盡管我使勁用那條完好的胳膊穩住自己,還是滾進了單薄的帳篷。
伊妮婭向我伸過手來,但我沒有理會,自行站起身來。“老天,你這牛崽子真倔。”我說。
“這話不該由你來說吧。”女孩回敬道,然後走過去坐在木筏前端,我們已經駛進中央水流。
出了建築的陰影,希伯倫烈日的光線變得更加刺眼。我同貝提克一道站在舵槳旁,戴上古老的三角帽,想得到一點陰涼。
“我猜,你是站在她那邊的。”駛進寬廣的沙漠,河流又變窄了,成了先前的渡槽,我最終開口了。
“我完全中立,安迪密恩先生。”藍皮膚的人說道。
“哈!”我說,“可你讚成乘坐木筏。”
“迄今為止,它用起來都頗為順手,先生。”機器人說著,後退一步,我蹣跚向前,從他手中接過舵槳。
我看著一箱箱新的補給,整整齊齊地堆在帳篷的陰涼下,看著火盆、上麵的加熱立方體,以及一堆壇壇罐罐,看著霰彈槍和等離子步槍——剛上了油,正躺在帆布罩下——看著我們的背包、睡袋、醫療箱和其他東西。我昏迷的時候,他們在筏子上豎了根“前桅”,上麵掛了一件貝提克的白襯衫,它在上頭迎風飛舞,像一麵呼啦啦作響的三角旗。
“好吧。”我最後說,“去他娘的。”
“說得好,先生。”機器人說。
下一個傳送門在城外五公裏。穿過拱門那暗淡的陰影時,我眯起眼望向希伯倫閃耀的烈日,然後我們進入這扇傳送門的邊界。跳轉到其他遠距傳送門的那個瞬間,內部的空氣閃著微光,發生了變化,讓我們瞥見了前方的景象。
唯有全然的黑暗。隨著我們繼續前行,黑暗沒有絲毫改變,但溫度驟然下降了至少七十攝氏度,同時,重力也改變了——突然間,我就感覺像是背著一個和我一樣重的家夥。
“開燈!”我大喊,緊緊握住舵槳來抵抗突然加劇的水流,隨著重力陡然增加,我穩穩站住,拚命抵抗那股可怕的拉力。刺骨的寒冷、全然的黑暗加上難以忍受的重力,這一切都令人心懼。
他們倆已經裝好了在新耶路撒冷找到的提燈,但伊妮婭首先打開了那支古老的手電,她輕輕一按,燈亮了。光芒劃破冰冷的霧氣,穿過黑暗的水麵,照亮了距頭頂大約十五米那一層堅實的冰。各式各樣的冰鍾乳幾乎垂到水麵。黑暗急流的兩旁和前端,匕首般的冰柱兀然刺出。遙遠的前方,大約一百米之外,光線漸漸照不清了,似乎有一麵堅實的冰牆堵住去路,一直延伸到水麵。我們在一個冰洞裏……而且是個看不見出路的冰洞。那寒意讓我裸露的雙手、雙臂和臉上針刺般灼燒著。重力箍在脖子上,像是套了很多層鐵領。
“該死。”我說著,固定好舵槳,蹣跚著走向背包。本就有條腿不靈便,背上還多了八十公斤東西,簡直沒法站直。貝提克和女孩都已經在那邊了,正翻找著隔熱服。
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劈啪聲。我抬起頭,以為是冰鍾乳要砸到我們頭上,或者是窟頂在如此可怕的重力作用下塌陷,但事實上,隻是桅杆撞上一層低矮的冰架折斷了而已。桅杆掉落的速度比在海伯利安重力下快多了——它衝向木筏的情景,像是快放的全息影像,稀裏嘩啦,木片紛飛。貝提克的襯衫撞上木筏,發出一聲巨響。它已經被凍得結結實實,上麵覆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該死。”我又說了一遍,埋頭翻找自己的羊毛貼身衣,牙齒捉對兒廝打。
德索亞神父艦長運用起教皇觸顯的權威,那手段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無限極海三-廿-六中濱站台——也就是發現霍鷹飛毯的地方,已被宣布為罪案現場,並頒布了戒嚴令。德索亞把聖特蕾莎浮城的聖神部隊調到該地,並把先前駐紮在此的聖神衛戍部隊,以及一幹釣魚旅客都軟禁了起來。督管聖特蕾莎城的高階教士——米蘭德裏亞諾主教,對此等專橫霸道的行為提出了嚴正抗議,爭論說教皇觸顯的權力總該有個限度,於是德索亞找來行星長官——簡·凱萊大主教,大主教對著教皇觸顯深鞠一躬,以逐出教會的懲罰相威脅,米蘭德裏亞諾終於不再多說什麼了。
調查過程開始,德索亞任命年輕的斯布勞爾上尉擔任他的助手及聯絡官,又從聖特蕾莎和其他大型城市平台調來聖神法學專家和頂級調查員,開展罪案現場調查。無數人經受審問,包括多布斯·鮑爾艦長,他被拘留在了站台的雙桅船上,還審問了先前駐紮此地的聖神衛戍部隊其他成員,外加當時在場的所有漁民,過程中使用了吐真劑及其他一些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