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真相大白。鮑爾艦長、已故的比留斯上尉,還有這座偏遠平台上的許多官員與職員,都與區域偷獵者狼狽為奸,放任他們非法捕撈本地垂釣用魚,盜竊聖神裝備(贓物包括一艘潛艇,報告上說是被叛軍擊沉),還敲詐釣客的錢財。對於這些,德索亞神父艦長沒有一丁點興趣,他隻是想確切地了解,兩個標準月前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采集到了很多法醫證據。殘留在霍鷹飛毯上的血和組織,經過DNA測試,最終結果被傳送回聖特蕾莎和聖神軌道基地的檔案部門。上麵找到兩種截然不同的血跡:經過鑒定,占多數的那種明白無誤,與比留斯上尉的DNA圖譜相吻合;另一個卻在無限極海的聖神檔案中找不到任何匹配的樣本,但這顆海洋星球上的每一個聖神居民都接受過采樣,記錄在案。
“那麼,比留斯的血怎麼會跑到飛毯上呢?”格列高利亞斯中士問,“根據所有人在吐真劑作用下的證詞來看,在他們抓住的那個家夥企圖乘著飛毯逃跑之前,比留斯早就被扔下了這片汪洋大海。”
德索亞點點頭,雙手合攏,豎起手指。前任主管的辦公室已經被改造成了指揮中心,現在平台上的人數已經是先前的三倍,非常擁擠。三艘大型聖神海軍護衛艦已經起錨,離開平台,出了海,其中兩艘是戰鬥潛艇。先前的掠行艇甲板如今停滿了聖神飛機,還召集了一幫工程師,修理並加長撲翼飛機的停機甲板。就在這天早晨,德索亞又下命再增派三艘船到該海域。米蘭德裏亞諾主教對與日俱增的費用表示了強烈不滿,一天之內至少發送了兩次書麵抗議,但德索亞神父艦長置之不理。
“我想,這個不明身份的人中途停了下來,把上尉從……你剛才怎麼說來著的,中士……對,汪洋大海……從汪洋大海中拉到了飛毯上。兩個人打了起來。不明人物受了傷,也可能被殺死了。比留斯試圖開飛毯回站台,但鮑爾和其他人誤殺了他。”
“嗯,”格列高利亞斯說,“這是我聽過的最精彩的劇本。”自聖特蕾莎城傳送回DNA匹配結果後的幾小時裏,他們已經編撰了多種不同的故事情節——與偷獵者陰謀勾結、不明人物和比留斯上尉合謀、鮑爾艦長謀殺曾經的共犯。而這個推理是最簡單的。
“那就是說,不明人物是女孩的旅伴之一,”德索亞說,“而他身上有著仁慈的一麵——甚至還有些愚善。”
“或許,他就是個普通的偷獵者,”格列高利亞斯說,“但我們也查不到結果了。”
德索亞叩叩指尖,抬起頭。“為什麼,中士?”
“唔,艦長,證據都在下頭擺著呢,不是嗎,長官?”他說著,大拇指指向窗外波濤洶湧的紫羅蘭色海洋,“這兒的海兵小夥說它有一萬尋深,興許還不止——那差不多是兩萬米啊,長官。不管是什麼屍體掉到下麵去,都早被魚吃幹淨了,長官。如果他是個亡命天涯的偷獵者……唔,那麼,我們什麼也查不出來。如果他是外世界來的……嗯,聖神沒有DNA檔案總局……我們還得去幾百顆星球搜索檔案。總之,永遠也找不出他是誰。”
德索亞神父艦長垂下雙手,慘淡一笑。“中士,你向來料事如神,但這次可錯了。瞧著吧。”
到了第二周,德索亞圍捕了方圓一千公裏內的所有偷獵者,用吐真劑逐個盤問。這次圍捕行動不惜血本,動用了二十多艘海軍船隻,出動八千名聖神人員。米蘭德裏亞諾主教勃然大怒,親自飛到三-廿-六中濱駐地,要阻止這場瘋狂的鬧劇。德索亞神父艦長下令逮捕神父,派人駕機把他送到九千公裏外,關進一座毗鄰極地冰帽的偏遠修道院。
德索亞還決定搜索海底。
“你什麼都不會找到的,長官。”斯布勞爾上尉說,“那下頭的食人魚相當多,根本就沒有任何別的生物可以下到一百尋深的地方,更不用說海底……根據我們本周的聲呐檢測,海底有一萬兩千尋深。況且,無限極海上能在那麼深的地方正常運轉的潛艇,隻有兩艘。”
“我知道。”德索亞說,“我已經下令把它們派來了。它們將會在明天和護衛艦‘基督受難’號一同抵達。”
這一次,斯布勞爾無言以對。
德索亞微笑道:“比留斯上尉是名能夠重生的基督教徒,你已經意識到這點了,孩子,不是嗎?而他的十字形還沒被找回來?”
斯布勞爾愣愣地張著嘴,好一陣說不出話來。“是的,長官……我是說……對,但是,長官,要重生的話,我是說……不是需要找到完整無缺的屍體嗎,長官?”
“完全不需要,上尉,”德索亞神父艦長說,“隻要一大塊我們都擁有的十字形,就夠了。幾厘米長的完整十字形,加上一點用以鑒定DNA、能良好生長的血肉,就完全足夠。像這樣重生的天主教徒並不在少數。”
斯布勞爾搖搖頭。“但是,長官……都已經過了九個漲潮期了。別說十字形了,比留斯上尉就連一平方毫米的肉都不可能留下。外頭可是恐怖水族箱啊,長官。”
德索亞走到窗邊。“也許吧,上尉,也許。但我們得為我們的基督徒夥伴盡到最大努力,對不對?還有,如果比留斯上尉命享重生的奇跡,他難道不該承擔偷盜、背叛、謀殺未遂的指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