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弗萊明在幫他的妻子脫衣服。

她被動地站在鏡子前,除了身體溫熱之外,完全就是一尊蒼白而美麗的雕像。他摘掉了她的手表和項鏈,耐心地解開衣服的扣子和搭鉤。

在經過了這麼久的練習之後,他已經算得上是專家了。衣服的一邊有一些汙漬,他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她很可能碰到了什麼黏乎乎的東西,然後又抹在了自己的褲子上。她平常不是這樣的。他幫她把裙子從頭頂上脫下來。

直到今天,英格依然保持著他們第一次赤裸相見時的美麗。但那時的她一直在笑,風趣幽默,表情中流露著期待與享受。而此刻,她的臉上隻是一片空白。

他把她的衣服掛進了衣櫥,然後再幫她摘掉了文胸。她的雙乳渾圓而豐滿,乳頭顏色很淺,淺到甚至難以分辨。他費力地咽了一下唾沫,盡量不去看它們。他讓她坐在了梳妝台前,脫去了她的鞋子,幫她把長襪褪到腳踝處脫掉,再解去吊襪帶。接著,他讓她站起來,脫掉了她的內褲。她兩腿間的那片淺黃色絨毛撩起了他的欲望。他感到一陣羞恥。

他知道自己隨時都可以和她做愛。她會被動地躺在那裏,毫無反應地任他擺布。但他不能讓自己做這種事。他曾經試過一次,就在她從醫院回來後不久,那時的他認為這樣做有可能會幫她恢複意識,但沒開始多久他便感到厭惡之極,馬上就停止了。現在欲望又來了,他雖知道聽之任之並不會帶來多少解脫,但壓抑住它依然需要很大的定力。

他生氣地把她的內衣扔進了洗衣籃,打開抽屜拿出了一件他母親送給她的小碎花白色睡衣。整個過程中,她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她看上去是那樣無辜,對她有欲望就像是對一個孩子有欲望一樣罪惡。他把那件睡衣套在她的頭上,把她的胳膊穿到袖子裏,再將衣服抻平。他從鏡子裏看她。小碎花的款式非常適合她。她看上去很美。他好像看到她在淺淺地微笑,但他知道這隻是幻覺。

他帶她上過洗手間之後,就安置她上床入睡了。之後他邊脫衣服,邊從鏡子裏審視自己的身體。他的腹部有一條長長的疤痕,那是年輕時處理一場夜間鬧事案件留下的紀念。他的身材已遠不似那時一般健碩,但依然算得上是標準。他不知道多久以後才能有一個女人用熱情的雙手撫摸他的身體。

他換上了睡衣,卻一點也不覺得困,便決定回客廳再抽一支煙。他看了看英格。她睜著雙眼躺在那裏。如果她有什麼動靜,他在客廳也能聽到。他基本上可以理解她的需求。她會一下子站起來,呆呆地等在那裏,仿佛沒想清楚下一步要做些什麼;而他就隻能猜,她可能想喝水,上廁所,要一條披肩,或者一些更複雜的事。有時候她會在房間裏無目標地亂走,然後突然停在某處,可能在窗邊,又或者愣愣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再或者停在房子的正中央。

他離開臥室,穿過了那條短走廊,來到了客廳,把兩扇門都敞開。

他找到了香煙,突然又想喝酒了。他從櫃櫥裏拿出了之前剩下的半瓶酒,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便吸一口香煙抿一口酒,思考這一周以來發生的事。

事情本來開始得很順利,可結果卻糟透了。他抓到了兩個間諜,英格瑪爾·甘默爾和保羅·柯克。他們和他平時那些目標很不同:他們不是想嚇唬罷工破壞者的聯盟領袖,也不是給蘇聯傳密信、告訴他們日德蘭半島已做好革命準備的共產黨。不,甘默爾和柯克是真正的間諜,而蒂爾德·葉斯帕森在柯克的辦公室找到的那幅素描還包含了重要的軍事情報。

彼得的事業在走上坡路。現在有些同事對他很冷漠,不喜歡他對德國占領者的積極態度,但他們一點都不重要。布勞恩將軍之前說過,他認為彼得應該成為這個部門的領導者。他並沒有說過打算怎麼安排弗萊德裏克·朱埃爾。但他的意思很清楚,隻要彼得能夠順利完成這次任務,就一定能升職。

可遺憾的是,保羅·柯克死了。如果他活著,就有可能會交代出他的同夥是誰,他從哪裏接受命令,以及他如何將情報傳往英國。甘默爾還活著,並且已經被交給了蓋世太保進行“深度訊問”,卻並沒有說出任何信息。也有可能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為了進一步的調查,彼得一如既往地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問過保羅的上司蘭斯少校、保羅的父母,還有他的表弟麥茲,但均一無所獲。另外,彼得還安排了探員跟蹤保羅的女朋友卡倫·達克維茨,可看來她也隻是芭蕾學校的一個勤奮的學生。當然,彼得還監視著保羅最好的朋友亞恩·奧魯夫森。亞恩是最可疑的目標,因為對他來說,畫一張桑德島上德國基地的草圖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亞恩整個一周都在努力地工作。今晚他會搭火車去哥本哈根,但這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原本爆炸性的發現,就這樣走進了死胡同。

這一周的最大戰績就是讓亞恩的弟弟哈羅德在眾人前丟了臉。不過彼得很確定哈羅德並沒有參與間諜活動。一個冒著生命危險工作的間諜絕不會傻到往德國崗亭上塗鴉。

彼得正在盤算接下來應該去調查誰,卻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他看了一下壁爐台上的鍾表。已經十點半了,雖然不算太晚,卻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突然造訪。這個鍾點穿睡衣開門應該不算失禮。他打開了門,外麵站著的居然是蒂爾德·葉斯帕森。一頂天藍色的貝雷帽蓋在了她美麗的卷發上。

“事情有進展,”她說道,“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當然,請進。不好意思,我穿得太隨便了。”

她看了看他睡衣上的圖案,咧嘴笑了。“大象,”她走進了客廳,“這我可猜不到。”

他感到很尷尬。雖然天氣熱,但剛剛還是應該披一件睡袍。

蒂爾德坐了下來。“英格呢?”

“在床上。想喝點什麼嗎?”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