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玉若塵方奔出了門,江痕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從屋後踱出,頎長的身形在地上拉開長長的陰影。他瞧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你和她說了?”
同樣遠望著玉若塵背影的嬌小女子回首看他,輕輕點了點頭。
“全部?”他蹙著眉,有些頭痛,她若是知道了全部事實,以後難保不惹出麻煩。
“不。”笑瞳閃著黯淡的光芒,她淡淡歎息,舉步走開,“有些事,我自然沒有說清,畢竟這是淩九揚和林玉堂之間的恩怨,不應該再牽扯其他人了。”
他亦默默歎氣,“諸生事宜,是非二字,又怎麼說得清。”
“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緩步離開的俏麗背影一僵,終於停下,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的為難。隻是嗬隻是……她沒有回頭,隻是嗓音卻帶上微微的顫抖。
“你知道,隻有那一個辦法,再無其他了。”這是命啊,無論怎麼掙紮,都隻有那兩條死路可選。她又何嚐不為之深深歎息。
“沒有了麼……”他低聲重複,忍不住抬頭看向屋裏仍昏睡著的玉若風,靜靜歎息。明知他不願意,也容自己任性一次吧。
她拚了命的奔跑,亂了鬢發,沒了方向,眼神迷茫,紊亂的腦海隻剩下一個意念,跑,不停的奔跑,再也容不下其他。絕枋山上的清冷風聲在她耳旁盤旋,像是哭泣的聲音。
隻是那穿腦的魔音依舊響著,不肯停息,如果蠱毒攻心,如果蠱毒攻心……!
她不敢想,她不能想,如果他真的、真的離開了,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她不能想啊,因為心口好痛,好痛,痛到顫抖,連呼吸都費力氣。
如果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他,尋遍世界也找不到他,徹底失去了他的蹤跡,她要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風,你不能死,不能丟下我,不可以,我不許,她在心底哭喊,任淚水肆意流淌在臉龐,在寒冷的風中,失卻了溫熱的溫度。
一霎那,草木仿佛在蕭索風聲裏蒼老了容顏,她的心,冰涼得那麼徹底。
南崖,南崖,那小小的院落,她曾經那麼倉皇逃離的地方,如今,卻又那麼惶急的,想要再踏進。
她的心在惶恐中抖顫著,腳步卻仍是堅定向著那裏奔去。
將將奔至門口,她的心跳得很急,有要躍出胸口的倉惶,要見到他了……心便那麼猛烈的疼痛起來,無法平息。
搖晃的門板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地方,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她的手顫抖著,在風中瑟縮,卻不敢去觸碰那扇門,不敢去看,那可能會讓自己瘋狂的現實。
她不敢想,不能想,卻克製不住自己瘋狂的思緒,不停的回蕩著。
如果他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手指失去了溫度,觸上冰冷的門板,仿佛像是結了霜般的冷澀,劃過的痕跡生生的疼痛。
進去吧,終究是,要麵對的。
她靜默的佇立,風路經她沉默的臉龐,像是刀般犀利。
進去吧……
她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將手指撫上門板,卻僵硬的無法移動。進去吧進去吧,她一遍遍的默念,卻仍無法把自己的心,從無邊的疼痛中拔出。
積聚了許久的勇氣,小心翼翼的輕微嚐試,在突如其來的清冷嗓音前,全數崩潰。
“留步。”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響起,冷淡的聲音裏絲絲沁出淡淡的怒意。
她僵硬了身軀,緩緩的轉過頭來,映入眼簾的男人讓她不敢置信的張大了眼睛。
“江痕……?”
曾有一麵之緣的南宮世家下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異姓當家,那個難以捉摸的神秘男人,永遠都是一臉淡然的微笑沒有喜怒哀樂的男人,怎麼會出現在這極北的苦寒之地?
“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心中莫名的開始感到不安。
他淡淡的笑了,眼底卻閃著無奈的光芒,“為了,金蠶蠱。”
“你說什麼……?!”她幾乎站不穩身軀,為了那個禁忌的詞語,也為了他眼底無奈的光芒。
那是個可怕的人,因為他無情,不光是對敵人,更是對自己,一個連自己也不愛的人,是沒有什麼得不到的。突然間她想起林玉堂曾經說過的話,她曾經懷疑的,那個一直微笑的男子,怎會是他所說的無情人。
如今,她終於明白了。
他不是無情,是太多情。
所以才有恨,才有冷。不是漠然。
“金蠶蠱。”他輕輕重複,眼光掃過合攏的門扉,眉頭微微蹙起,“淩姑娘,關於這,恐怕你也有很多想知道的吧。”他淡淡的歎息,聲音在淒厲的風聲裏慢慢模糊。
“你可知道,那是,相思血。”
“多美的名字。”他輕輕的笑,轉過身去,不看她哀戚的眼光。
“可那,明明是最惡毒的蠱。”她靜靜的回答,摸不清他截下她的用意。是為了玉若風,抑或是為了其他……但很明顯,他似乎知道些什麼。現如今,她回首看向緊閉的門扉,努力抑下胸口的疼痛,她想多知道些,哪怕隻有一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