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濮陽是臧洪的顏麵所在,不能任由胡毋氏複仇武裝在這裏殺人。
平心而論,臧洪一眾人在胡毋氏複仇行動中是持支持態度的。第一是胡毋班有遺澤,念他好處的人很多;第二是複仇行為是正當行為;第三是袁紹誅殺身為執金吾的胡毋班,已觸及了公卿、地方大員們的底線。
公卿之一的胡毋班被袁紹說殺就殺了,連個勉強的說法都沒有,這實在是太過於暴虐。
別說雒陽的公卿們怎麼想,光是地方州牧、郡守們就很厭惡這一點,這意味著必要的時候袁紹殺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手軟。最為可怕的一點是袁紹若不受到相應的懲戒,那豈不是人人都可誅殺公卿、地方要員後過愜意生活?
袁紹、袁術兄弟殺雒陽派出調解的公卿後,就已澆滅了聯軍再次高度合作的可能性。
聯軍諸侯人人自危,你連雒陽的公卿宰雞一樣的殺了,跟你一起合作,稍有不慎落在你手裏,你殺起來豈不是肆無忌憚?
袁紹兄弟有沒有誅殺其他諸侯的可能性?
有,而且還存在不可忽視的必要性,袁氏兄弟想要控製更多的地盤、軍隊,就要清除異己栽植黨羽。這個過程中,倒黴的必然是現在與袁氏非一條心的諸侯。而這類諸侯,才是關東聯軍中的絕大多數。
臧洪采取張紘的意見開始和稀泥,一邊武力督促袁紹南行,一邊製止胡毋家族複仇武裝進入濮陽,卻暗示他們可以在沿途攔截、追殺袁紹。
袁紹可沒有多餘的、更好的選擇,他隻能開啟千裏大逃亡。
僅僅半日之後,天色垂暮時魏越就拿到了胡毋家族呈送的‘胡毋班絕筆書’,頓時就覺得袁紹已命垂一線,很可能會意外死在胡毋家族複仇行動中。
正好禦史大夫沮授前來彙報工作,魏越請沮授閱讀這封絕筆書,問:“沮卿以為,袁紹南行有幾分生率?”
沮授還在揣摩這封胡毋班的絕筆書,這是以臨死口述的方式寫給王匡的遺書,並無求王匡放生之語,有的隻是指責和對自己的遺憾。
這是一封言語淺白,頗有感染力的絕筆信,沮授正在估量這封絕筆信的號召力。
受胡毋班生前恩澤的人很多,為報恩而向袁紹出劍,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到底能發動多少人參與到複仇行動中來,就要看胡毋班遺書的感染力了。
“足下拘仆(我,謙稱)於獄,欲以釁鼓,此何悖暴無道之甚者也?仆與董卓何親戚?義豈同惡?足下張虎狼之口,吐長蛇之毒,恚卓遷怒,何其酷哉!死者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靈,當訴足下於皇天。夫婚姻者禍福之幾,今日著矣。曩為一體,今為血仇,亡人二女,則君之甥,身沒之後,慎勿令臨仆屍骸。”
很簡短的絕筆信,揭露出袁紹的蠻橫暴行與王匡的愚忠、殘忍。
天下紛亂各方交兵不休時,這份信除了泰山人在意外,其他地方豪強即便有心搭理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投入。現在兗州戰事消弭日益恢複平靜,豪強們有心思,也有力量去算一算帳。
衡量再三,沮授回答:“公上,臣以為袁紹不死於胡毋氏之手,便死於兗州義士之手,九死一生大抵如此。其赴任九江之事將會成空,公上還需另遣賢良撫順九江。”
“出乎預料。”
魏越語氣悠悠,麵浮笑意:“袁氏遺威深厚,奈何袁紹作惡多端禍患深植。這禍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沮授卻說:“臣以為禍福能報,乃世道日益和平所使然。公上克盛怒抑權欲,掌強軍駐河北以鎮天下來,亂象盛極一時而漸平,國法刑紀自會彰顯。袁紹悖逆國法,舉叛亂國擅殺公卿,合該因罪受死。”
魏越聞言稍稍挑眉:“亂世英雄,太平死囚也。”
沮授無言以對,看一看關東群雄起兵以來一個個做下的事情,不說各種軍費壓力下做下的橫征暴斂,就說一些因個人喜好而做下的事情吧。
例如那個鼎鼎大名七歲讓梨的孔融,被魏越委任為其家鄉魯國相後,雖加入聯軍沒有實際舉兵,可孔融做下的幾件事情殘暴又荒唐。
第一是孔融巡遊治下時見有人在路邊哭墳祭奠亡父,孔融見此人麵無憔悴之色,就認為是矯飾道德孝行有虧,當場殺此人於其亡父墳前。
完全是狹隘的道德癖好和偏見而殺人……不止於此,孔融思念蔡邕,因軍中有相貌酷似蔡邕的軍士,就讓軍士扮作蔡邕坐在對麵陪他喝酒……
就任魯國以來,孔融的確沒有給孔氏家族謀過什麼私利,可肆無忌憚而行,做下許多自以為風流、儒雅的荒唐事來。
失去中樞監管,地方郡守、縣令長們更是橫行無法,袁紹隻是其中典型、首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