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池就在泵房後麵,得走五蹬台階才能上去。水池子有六米多深,就一個一米見方的觀水口。我清了清嗓子,哼著歌兒,壯了壯膽子向前池走去。我得好好看看水位不是,接班到現在還沒看過,要是讓薑八綹知道了非扣我獎金不可,他管這叫“不負責任!”
我不知道什麼叫“負責任”,眼珠子盯著設備該出事也是要出事的,跟責任關係不大。我這樣想著,便來到觀水口處。為了安全起見,那觀水口被一圈半米高的鐵欄杆圍了起來,鐵欄杆邊上有一盞行燈,但已然壞了有幾年了,估計是自打安上就沒亮過。
我探著腦袋向下看去,什麼也看不清,裏麵霧氣蒙蒙的(循環水一般都35度左右,會散發熱氣的)。我努力看著池子口的水位計,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視線。真是點子太背,看個水位還得摘掉眼鏡,那水霧已然把眼鏡熏得上了水珠子,我基本是趴到地上,努力地做好了姿勢,我得防著點別掉到水裏不是。手電打開,一束亮光找到水池子裏麵,效果極好,不過我沒看見水位計!
沒水位計?不是!我忽然看到了一團漆黑的蓬鬆的頭發!頭發也不算還怕,我以為是水草呢,不過……好像是什麼東西掐住我的脖子一般——那他媽的哪是水草啊,是一隻人腦袋!瞪著眼珠子,麵皮煞白,腮幫子鼓得老高,象似憋足了力氣向我吹氣一般!
我勒個去!穿著紅色的羽絨服,我隻看見半截紅色羽絨服,就象穿著救生衣一樣,懸浮在水裏,正然擋住了水位計!我都沒出動靜,手上的鐵扳手一下子滑到水裏,竟然砸到了那個恐怖的腦袋上!我頭皮發炸,兩腿轉筋,身子一歪便順著五蹬台階滾了下去,手電一下子飛得老高,劃過一段完美的弧形白光,瞬間淹沒在星空之下,不過我是沒看見這一幕。
尿都出來了?不是!哪有心思尿尿?汗毛豎起來了?沒有!汗毛瞬間已經飛了出去!連同三魂七魄一股腦都飛了出去……
我想人沒有意識狀態最好,因為所有意識都被恐懼所占據,我本能地在地上滾動著,鼻子也不知道撞哪裏了,也許是那鐵欄杆,也許是那五蹬台階的某一蹬,血花飛濺!我在下一秒鍾就猛然驚醒,站起身貓著腰,一路狂奔!邊跑邊喊邊用袖子擦臉上的血,弄得滿臉全是血,冰涼的血,帶著猩氣的血滿臉都是!
往哪跑?哪遠就往哪跑!可我還沒啟動加速度,眼前卻是一黑,又滾倒在地,仿佛撞倒了一堵牆!他媽的怎麼回事?我來不及多想,一骨碌就爬起來,繼續“嗷嗷”怪叫著向前跑!
我感覺“那堵牆”也移動起來,緊跟著我,甚至比我還快!我回頭,跌倒了,爬起來,又向前跑。這條路我本就不熟悉,我隻跑直線,已然不會拐彎了,後麵“那堵牆”逐漸追上了我,眼角的餘光告訴我:那是人!是他媽的豬頭杜富貴!
杜富貴跟肉球似的,準確地說是“肉旋風”!驚懼已然占據著我的神魂,我也依然“嗷嗷”叫著,是恐怖的叫聲,一路絕塵而去。那條荒蕪的路上,在黎明前最黑的時候,一前一後兩個人風馳電掣跑著!我恐懼,杜富貴更恐懼!
“金雨!金雨!”
我已然什麼也聽不到,一口氣跑到生產廠房大門,16米高的樓梯我連滾帶爬地用了8秒鍾就上去了,我一腳把薑八綹的辦公室大門就給踹開了!
“師……傅……,師……傅……”
我他媽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鼻子在流血,渾身是土,滿臉是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一會,杜富貴也滾了進來,臉色煞白,一下子趴到地上,都累得不會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