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末20世紀初,兩個世紀相交之際,地球上三個古老的國家幾乎在同一時間,湧現出三位文學巨星:中國的魯迅(1881—1936)、印度的泰戈爾(1861—1941)和黎巴嫩的紀伯倫(1883—1931)。這三者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在東西方文化重心傾斜的巨變中,強烈激蕩而出的“巨擘”。這三位巨星,都身兼有東西方文明的雙重背景,紀伯倫和泰戈爾都有旅居歐美的經曆,留學日本的魯迅某種意義上也感染了西方文明在東洋的折射。這三位的眼光和格局似乎超越了其時代限製,恰好代表了世界三大古老文明在亂世中的憂患。紀伯倫作為世紀交替之時阿拉伯文明中的偉人,腳踏伊斯蘭教、基督教、猶太教三大宗教版圖。他對人與神、靈魂和肉體的發問有其獨到深湛的思考。就如他對自己的名作《先知》的評價:“這是我思考了一千年的書。”

東方與西方、靈魂與肉體、孤獨與覺醒是紀伯倫作品的基本主題,每一個命題都是任何時代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這也是紀伯倫受到全世界讀者喜愛的原因。紀伯倫的《先知》在美國以英文發表後,立刻在西方社會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很快席卷全球,刮起“紀伯倫風暴”。《先知》被稱為“小聖經”,當時就被譯為56種文字,傳遍了全球。198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他列為7位“具有世界意義的”人物之一。(其餘6位是瓦格納、司湯達、馬克思、歐勒、卡夫卡、馬丁·路德)。美國前總統羅斯福這樣評價紀伯倫:“你是最早從東方吹來的風暴,橫掃了西方,但它帶給我們海岸的全是花香。”

自1930年左右,冰心等人將紀伯倫作品引介到中國以後,紀伯倫被中國讀者所了解熟悉,成為和泰戈爾齊名的外國詩人。其中,《先知》、《沙與沫》兩部散文詩最為知名,國內讀者也一般將紀伯倫定義為詩人。其實紀伯倫除了是個熱情的詩人外,更是一個深沉的思想家、激情澎湃的演說家、天才的畫家,更是一個天真的阿拉伯孩子,就如他反複提到的“人之子”的意象。難怪黎巴嫩人直呼“我們的先知紀伯倫”——你應當知道在阿拉伯這樣三大一神教的起源地,隻有像穆罕默德、耶穌、摩西這樣的聖人才可被稱為“先知”,而這一榮耀的稱號也加之於紀伯倫,可見黎巴嫩人對紀伯倫的喜愛。

紀伯倫出生在黎巴嫩傳統的阿拉伯家庭,母語即阿拉伯語,他一生中大量的作品以阿拉伯語寫成。雖然之後客居美國,不時以英語發表少量作品,但他終身堅持母語寫作,甚至發起阿拉伯語複興運動。然而長期以來,國內的紀伯倫作品都由英語轉譯,失去了阿拉伯語的元真。紀伯倫的知名和作品的受歡迎程度,使得署名紀伯倫的詩集大量泛濫,很多詩歌被改編再加工,失去了紀伯倫的原意。更有甚者,將很多不是紀伯倫的作品歸於紀伯倫名下,無非是想沾紀伯倫的光環。這嚴重破壞了紀伯倫的聲譽和其作品麵貌。

紀伯倫是個高產的作家,智慧驚豔的詩歌隻是其中一部分。還有許多重要的作品,如小說、話劇、演講、散文、譯文……乃至他風格獨特的畫作,尚未被真正了解。透過這些不同題材的作品,你會看到我們對紀伯倫的了解是有多麼貧乏和狹隘。國內許多出版家早有出版《紀伯倫全集》的舉意,目前已經有人民文學、河北教育等版本,但仍存在不少問題。尤其突出的問題是眾人合譯,其中既有冰心先生這樣的大家,也有一般翻譯者,水平參差不齊,風格不一。許多作品仍然是英文轉譯,沒有做到阿拉伯語原譯,還是沒有達到理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