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
嗬!我的身已到山頂,我的魂已遨遊在自由無束的太空。
同胞們,我已走得老遠老遠。我的視線被遮擋,丘山壯景已陰翳在霧靄後麵。千道峽穀被寂靜汪洋淹沒,萬條蹊徑已被遺忘之掌盡抹。草原、森林、道路笑隱在無數幻影之後;那幻影,白的像春雲,黃的似陽光,紅的如晚霞。
大海波濤的歌聲變得微弱,溪水的吟唱消失在田間,人間的喧囂啞然靜止。此時此刻,我的耳際中隻有與靈魂嗜好相協調的永恒之歌。
安息
請取下我身上的麻織殮衣,用茉莉、百合花瓣為我裹體。
請從象牙棺材裏抬出我的遺骸,讓之平躺在柑橘、檸檬花枕上。同胞們,不要哭我,而要高唱青春歡樂之歌。田家女啊,請不要流淚,而要吟誦收獲、榨汁季節的二重韻詩。
請你們不要用呻吟、歎息掩蓋我的胸膛,而要用你們的手指畫上友情與歡樂的符號和標記。
請你們不要用念咒和占卦打擾太空的休息,而要讓你們的心與我一道盛讚永恒的真諦。
你們不要穿黑衣哀悼我,而要披白紗與我同樂。
你們不要傷心地談論我一去不複返,而要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我今天、明天和以後都在你們中間。
請你們讓我躺在青枝綠葉上,肩抬著我,緩步把我送到空曠荒野那沒有人煙的地方。
請你們不要把我抬到墓地,因為大理石會幹擾我安息,屍骨、骷髏的咯咯碰撞聲也會奪走我長眠的靜謐。
請把我送到鬆柏林裏,找塊地方,為我掘個墳坑;在那裏,紫羅蘭與白頭翁同長共生。
請把我的墳坑挖得深一些,以免洪水將我的屍骨卷入山穀。
請把我的墳坑挖得寬一點,好讓夜的幻影來訪時坐在我的身邊。
請脫去這些衣服,讓我赤身裸體入土。請你們將我放下,要慢要輕,讓我安睡在母親的懷中。
請你們用鬆軟的土將我掩埋,每把土裏都要摻入百合、茉莉和長壽花種,讓群芳吸收我遺體的養分,在我們墓上生長;開出的花兒,在空氣裏散發我心底的馨香;高高揚起頭,將我靈魂裏的秘密訴與太陽;隨微風搖曳,讓過路人記起我過去的愛好和夢想。
同胞們,現在請離開我,讓我獨自留在這裏!你們走吧,邁步要輕,就像寂靜行走在空穀之中。
讓我獨自留在這裏,請你們靜靜地散去,就像巴旦杏、蘋果樹花飄飛散落在四月的春風中。
請你們回家去吧!在那裏,你們會發現死神也不能夠從我和你們身上取走的東西。
離開這個地方吧!你們所要的東西已經遠遠地遠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組歌
一支歌
我的心靈深處有支歌,不喜以語詞為衣;那支歌居於我的心坎,不願隨墨水注入筆端;那支歌像透明的封皮,包著我的情感,不肯像口水湧上舌尖。
我怕能媒細塵將之玷汙,怎可將它吟唱?因它習慣於安居我心靈中,擔憂它難耐人耳粗糙,我又能唱給誰聽?
假如你看看我的眼睛,便會看到那支歌幻影的幻影;倘若你觸摸我的手指,就能感到那支歌在抖動。
我的作品能顯示那支歌,就像湖麵能夠倒影星鬥之光;我的淚水能揭示那支歌,如同氣溫將露珠揮灑之時,露珠便將玫瑰花的秘密揭露。
寂靜將那支歌張揚,喧囂又將之掩蓋;幻夢令其複出,蘇醒又將之隱藏。
眾人哪,那是一支愛之歌,哪位以撒能唱?哪位大衛能歌?
它比茉莉花的氣味芳香,哪個喉嚨能將之抵抗?它比童貞女的秘密嚴實,哪根琴弦敢將之揭示?
誰能把大海咆哮與夜鶯啼鳴結合在一起?誰能將暴風與孩子歎息合二而一?哪個人會唱神的歌曲?
浪之歌
我與海岸是一對情侶,愛情使我倆接近,風又把我倆分離。我來自碧海丹霞之後,以便讓我的銀沫與它那金沙結合,用我的唾液把我的心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