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認為極難的事情,恰恰是通向它的極易之路。
人們對我說:“你若看見一個熟睡的奴隸,千萬不要叫醒他,也許他在夢想自由。”我回答他們:“我若看見一個熟睡的奴隸,我就把他叫醒,和他談談自由。
反對是最低等的才智。
美將我們俘獲;至於最美,則把我們釋放,甚至出自其本意。
熱情是火山,其頂峰不會生長猶豫之草。
河水始終流向大海,不管水磨輪子破爛或完整。
文學家用思想情感寫作,然後奉獻言論;研究者用言論創作,爾後奉獻一點點思想感情。
你吃得快,走得快,何不用腳吃飯、用手走路!
你無大喜,也無大悲,僅僅因為世界在你眼裏太小。
知識使你的種子發芽,而不把你當作種子拋掉。
我不憎惡他人,除非憎惡能夠成為我的自衛武器;但是,假如我不是個弱者,我便不會以此做武器。
假若耶穌的先人知其心事,他們會恭恭敬敬地站在耶穌麵前。
愛情是顫抖的幸福。
他們認為我目光犀利,穿腸透骨,因為我隔著篩子網眼看他們。
我並無孤獨之感,除非人們讚揚我的種種缺點,批評我的樣樣優點。
在眾人當中,有被殺者,但滴血未淌;在眾人當中,有盜竊者,但未偷過任何東西;在眾人當中,有欺騙者,但說的全是實話。
需要證明的真理,僅僅是半真理。
你們何不讓我遠離不會哭的箴言、不會笑的哲學、見童子不點頭的傲慢!
宇宙,明智的宇宙,被萬物遮掩的宇宙,擁有萬物的宇宙,在萬物之中,又屬於萬物的宇宙啊,你之所以能聽到我的聲音,因為你就是我的存在;你之所以能看到我,因為你的慧眼能見萬物生靈。給我的靈魂裏播下你的一顆智慧的種子,讓它在你的森林中長成大樹,為你奉獻果子。阿門。
霧中之船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裏,我們在卡迪沙河穀山坡上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裏,收集到一位男子的談話。
那男子邊用棍子撥弄著炭火盆裏的灰,邊對我們說:
“喂,朋友們,你們想讓我向你們吐露我憂傷的秘密?
“你們想讓我給你們談談日日夜夜重現在我心中的那幕悲劇?
“你們已經厭惡了我的沉默寡言和守口如瓶。你們已經膩煩了我的唉聲歎氣與煩躁不安。你們的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說:‘既然這個人不讓我們進入他的痛苦寺廟,我們又怎能入他的友情之家呢?’
“朋友們,你們說對了。誰不能和我們共苦,也便休想與我們同甘。
“那麼,你們就聽聽我的故事吧!你們隻管聽,不必同情;因為同情隻宜給予弱者;而我,盡管遭遇不幸,卻依然是強者。
“自打我的青春黎明時起,我就在白日幻想和黑夜夢境中看到一位女子的身影,她形態異麗,德行罕見。在我獨處幽居的夜晚,她站在我的床邊。在寂靜之中,我聽得到她的聲音。有時候,我閉上雙眼,感覺到她的手指在撫摩我的前額,我立即睜開眼睛,驚恐地站起來,聚精會神,側耳傾聽那本不曾有的低聲細語。
“我自言自語:‘莫非我的想象力將我拋進了五裏雲霧之中?莫非我用夢之霧氣製造了一位女子,容顏俊秀,聲音甜潤,觸感柔軟,以便取代一位真實存在的女子的地位?莫非我已神魂顛倒,把理智中的幻影當成了我所親近、鍾愛、依附的靚女?莫非我離群索居正是為了與她接近?難道我合上雙眼,捂住雙耳,不聽人間一切聲音,專為看她的容貌,傾聽她的聲音?難道我真的瘋啦?莫非我是個瘋子,不以離群索居為滿足,竟用孤獨幻影造出一個女伴、夫人?’
“我說出‘夫人’一詞,你們定會覺得新奇。可是,的確有一些使我們感到奇怪,甚至否認的東西,因為它以某種不可能出現的現象顯示在我們的麵前。不過,我們叫怪也好,否認也罷,都不能把事實從我們的心中抹掉。那個夢幻女子是我的夫人,與我共有並交流生活中的一切愛好、傾向、歡樂和意願。清晨,我剛剛醒來,便見她靠在我的枕邊,正用充滿童真與母愛的目光望著我。我隻要想做一件事,她便立即幫我完成。我剛在餐桌前坐下來,她便與我對麵而坐,和我談天,相互交換想法。夜幕垂降,她靠近我,對我說:‘走,我們到丘陵和山坡上走一走吧!我們已在這座房子裏待夠了。’此時此刻,我就放下工作,拉著她的手走去,一直走到蒙著充滿寂靜神奇色彩的傍晚麵紗的曠野。在那裏,我倆並肩坐在一塊高大岩石上,凝神注視遠方的斑斕晚霞。她時而指點被夕陽塗上金黃色的雲朵,時而讓我聆聽鳥兒的鳴囀,隻聽群鳥入林歸巢之前唱出讚美詩式的歌聲,洋溢著感謝與安詳的情感。
“多少次,正當我獨處忐忑不安時,她便出現在我身邊;隻要我一看見她,不安頓時化為鎮靜,忐忑心緒隨即轉為舒展坦然。
“多少次,我遇到眾人時,隻覺靈魂中有一支大軍正向我所憎恨的東西發動進攻;可是,我一看到她的麵孔出現在眾人之間,我心中的暴風便立刻化為神聖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