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兄弟,日夜的價值不在其表麵。我行進在日夜之星上,向你這樣說,不過是為了通過它向你吐露平靜內心裏的一些話語。那麼,在你察明我的心意之前,不要把我看作傻瓜;在你解除我的心底疑慮之前,不要把我想象成天才;在你看見我的心之前,不要把我說成吝嗇鬼;在弄明我的慷慨暗示之前,不要把我說成仗義疏財的男子漢。請你不要把我看作多情者,除非弄清我情寄世間的一切光與火;莫把我稱作無情人,除非你已觸摸到我身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
碩果壓魂
我的靈魂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子,可有餓漢前來采摘果子、飽食一頓麼?
莫非人間沒有一位仁慈的戒齋者肯來餐食我的收成,卸去我的重擔,讓我輕鬆一下?
我的靈魂被金銀重載壓著,難道沒有人想取之裝滿自己的口袋,以便減輕我的負擔?
我的靈魂裏盛滿陳年佳釀,莫非沒有幹渴者前來自酌暢飲?
一個人站在大路中間,將滿握珠寶的手伸向過路的行人,呼喚著:“你們為什麼不憐憫我一下,把我手中的珠寶拿去!可憐可憐我,把我的珠寶拿走吧!”然而人們頭也不回,繼續朝前走去。
也許他是個討飯的叫花子,把顫抖的手伸向過路人,然後收回戰栗的空手。也許他是個癱瘓盲人,人們走過他的身邊,誰也不曾對之留心。
他是個仗義疏財的富翁,在莽莽荒原與山腳之間搭起帳篷,每日夜晚燃起篝火,並派奴仆去路邊等候,以便接來賓客進行款待。可是,大路卻是那樣吝嗇,沒有向他推舉一個覓食者,也沒有給他送來一位討飯人。
莫非他是個被拋棄的貧民!
也許他是個四處奔走的遊蕩漢,手拿拐杖,臂挎飯桶,夜來露宿街巷,坐在流浪漢們身邊,與他們共餐施舍麵包。
她是偉大君王的公主,已從夢中醒來,離開牙床,站起來,穿上她那紫紅色的長袍,戴上珠寶,發髻上噴灑麝香,手指浸蘸千日香蜜,然後步入花園。她緩步鮮花叢中,露珠潮濕了她的衣角。
在靜謐的夜下,公主漫步花園,覓尋自己的心上人。然而,在父王的國度裏,沒有人愛她。
假若她是個村姑,那該多好!信步山穀草坡,放牧父親的羊群,身披晚霞返回父親的茅舍,雙腳沾著隱居之地的塵埃,衣褶間散發著葡萄的芳馨;待到夜幕垂降,村民們進入夢鄉之時,她偷偷走向意中人等待她的地方。
假若她是修道院裏的一位修女,那該多麼好啊!燃燒自己的心當香,整個天空發著她心頭的芳香;點燃自己的靈魂當蠟燭,讓心上人擎著她的靈魂之光。她頂禮膜拜,讓隱形的鬼怪將她的禱告帶往時光寶庫;在那裏,虔誠信徒的祈禱被保存在情侶的熱心與追求孤單者的低語旁!
但願她是一位老嫗,坐在陽光下,向分享她的青春的人求取溫暖,總比當公主要好。因為父親的王國裏,既無人將她當麵包吃,亦沒人將她的熱血當酒飲!
我的靈魂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子。在這個地球上,可有餓漢前來摘果飽食!
我的靈魂裏盛滿陳年佳釀,莫非沒有口渴者自酌暢飲?
但願我是一棵無花無果之樹!富有者的痛苦勝過無果,寬裕而無付出者的憂愁要比食不果腹者的絕望還要可怕。
但願我是一口枯井,任憑人們向我投石,總比我是一道甘泉,人們打我旁邊走過,而不汲取一口水要好。
但願我是一根甘蔗,任憑人們用腳踩我,總比我是一把銀弦吉他,久置斷指人家中,其親人皆為聾子要好!
一捧岸沙
愛情的悲傷在歌唱。知識的抑鬱在談話。希望的苦悶在低語。貧困的憂慮在號喪。然而有比愛情更深刻的悲傷,比知識更高尚的抑鬱,比希望更強烈的苦悶,比貧困更苦澀的號喪。但是,悲傷、抑鬱、苦悶、號喪都是啞巴,不聲不響;至於它的眼睛,則燦若群星,閃閃放光。
當你受鄰居的坑害而訴苦時,你應該把自己心的一部分送給鄰居當禮物。若鄰居心胸寬廣,會感謝你;若其心胸狹窄,會瞧不起你。
進步不能改善過去的一切,隻會向著將要出現的東西前進。
鎮靜是掩飾傲慢臉麵的麵紗;訴苦是遮蓋災難麵孔的假麵具。
野蠻人餓時,從樹上摘果子充饑;文明人餓時,從買者那裏買來果子下肚,而這位買者從那為買者買到的,那位買者又是從另外一位買者那裏買的,另一位買者是從上樹摘果子人那裏買的。
藝術是由明顯的無知走向隱匿的未知的一步路。
有的人鼓動我忠於他們,憑以品嚐我的寬厚豪爽滋味。
我無法了解一個人的意圖,除非他認定我欠他的債。
大地呼吸,我們生存;大地咽氣,我們死亡。
人的眼睛是顯微鏡,向人展示的世界要比真實世界大。
我在這樣的人們之間是無辜的;他們將喋喋不休視為學問,將沉默無語看作無知,把矯揉造作當成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