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笑道:“人生在世,無外乎衣食住行,自然要多做研究。”小二賠笑道:“對對,老爺言之有理......老爺您看還需要些什麼酒水嗎?”
老者道:“我自己有酒,你們這裏的酒都不合我胃口。”小二不服勸道:“小店什麼酒都有,二十年的陳量花雕,上好的狀元紅,三十年的醇香竹葉青,二十年的西域葡萄酒。”老者哈哈笑道:“花雕、狀元紅,本署一類,酒性醇和,女子喝來將將尚可,我喝著卻覺淡出鳥來;竹葉青,香氣獨特,芳香醇厚,入口微苦,餘味無窮,本是尚好,但它原產自氣候幹燥的山西,而汴梁濕潤,飲來便會失去三分味道......眾人皆說酒是年歲越久越好,唯獨這葡萄酒不同,須將將十八年才是最佳。”
小二好奇道:“老人家你說這樣不好那樣不好,那你酒壺中又是什麼酒?”那賣畫老者得意一笑道:“我這壺中之酒,乃是我前日路過城外一農戶家時,聞得酒香四溢,心頭一喜,厚顏討要來的。”那小二聽了暗想:“這老東西胡吹大氣,說這酒不好,那酒不好,到頭來卻說一農夫家自己量的劣酒才好,我看是喝不起店中好酒是真。”當下也不言語,癟嘴一笑轉身去了。葉清歌坐在一旁聽老者對這許多名酒一番品評,最後卻說都不如壺中農家野酒,他本就生性好酒,好奇問道:“前輩口否讓清歌品嚐下您老的好酒。”老者道:“有何不可。”倒了一碗遞給葉清歌。
葉清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壺中清酒真如老者所說,芳香撲鼻,猛烈異常,入吼醇厚,甘苦交融,美味無比。葉清歌不禁讚了一聲:“果真好酒。”心頭仰慕道:“前輩不但畫藝高超,人品高潔,且對這飲食,品酒之道也是極為精通,定絕非平凡人也。”老者仰天一笑,不置可否,此時菜肴上來,老者夾菜而食。
葉清歌飲罷兩碗,向老者問道:“晚輩平生最癡迷於畫之一道,從小隨私塾先生學習,卻從未見過前輩這等用碎石、草木作畫的,實是讓晚輩佩服。”老者道:“畫像隻存乎於心,隻要能將心中所藏,表與紙上,和用什麼材料,又有什麼關係呢。”葉清歌不解道:“唐時名家張彥遠曾道:‘夫象物必在於形似,而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於立意,而歸與用筆’如若畫中失去骨法用筆,又如何用意?”老者問道:“骨在哪裏?”葉清歌道:“自然在用筆中。”老者笑道:“那筆又在哪裏?”葉清歌一愣道:“自然在手中。”老者又問:“那手在哪裏?”葉清歌似有所悟道:“手在心中?”老者點頭笑道:“知道還問?”
葉清歌此時在畫技上經老者指點,心中似通非通,追問道:“骨氣存心,草木花石皆可為筆?”老者展眉道:“正是如此。”葉清歌心中豁然開朗,又道:“那心中所想,要到什麼境界才能隨心所欲將萬物成筆?”老者飲罷一碗美酒道:“天馬行空,任意妄為即可。”“天馬行空,任意妄為?”葉清歌暗暗思量這句話的含義,突覺醍醐灌頂,久旱逢露,他暗道:“不錯,所為胸有成竹,頂多隻是將這天下間的事物形態,早早在心中,然後再運用出色技藝勾勒畫上,到頭來頂多隻是一匠人而已。但如若心中天馬行空,任憑心意,把這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山一石,都經過心中喜好,加工其上,方才能繪出有生命的事物來,這樣的畫才會擁有自己的靈魂色彩。”
葉清歌想通此理大感獲益良多,對老者拜身一禮道:“晚輩見識淺薄,平日裏卻自視畫藝了得,今日得前輩這等專營畫道一生的高人指點,清歌才自知才疏學淺。”老者擺手笑道:“前輩高人,愧不敢當,老夫對這畫道也隻是初窺門徑。”葉清歌笑道:“前輩若是說才初窺門徑,那更是羞死晚輩了。”老者嚴然道:“不瞞小友,老夫確實從半年前才開始研究畫道。”葉清歌麵露驚訝之色,難以置信道:“前輩,深蘊畫理,技藝高超,卻說才研習半年,真是太難令人相信。”老者搖頭道:“我騙你作甚?”看葉清歌還是一副不信的樣子,又道:“其實這天下間的道理到了頂尖都大似相同,我隻是比你多活年歲,看得多罷了。”葉清歌點頭讚同,心想:“這老者,博學精雜,不可以常理度之。”